第81章 春江花月夜(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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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夫人身上穿着陈子轻第一次见时的襦裙,发髻凌乱,珠钗不见一支。


原本皮肤光滑的脸上有两块淤青,不知在哪磕的,她手举着铁锹,嘴角一直怪异地咧着。陈子轻看她的一双脚,挨着地,没瓢起来,那他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她跟在后面……什么时候出现的啊,还知道他忘了捎上铁锹,特地给他送来。


这么好心!


陈子轻紧着声音问:#34;俞夫人,您看到我挖坟啦?#34;俞夫人“嘿嘿”笑着。


陈子轻后背发凉,他撑着地爬起来,小心握住铁锹对着他的那头,手沾着土一把扣住。“多谢俞夫人帮我拿来铁锹,让我不用再跑一趟。”陈子轻干巴巴地道谢。俞夫人依旧在笑。


陈子轻攥着铁锹木把手垂下来,铁片抵着地面磕进一条细痕。前夫人瞪着那细痕:#34;嘿嘿……嘿嘿……#34;


陈子轻听她这笑声,浑身哪儿都毛毛的。


“我要回义庄,您去吗,去的话就和我一起。”陈子轻尽量表情如常,#34;义庄周围有空屋子,虽然破了些,但有避雨挡风的地儿,收拾收拾能铺个草席。#34;


前夫人的眼里不见一丝清明,疯疯癫癫。


陈子轻叹气,这个妇人是不是目睹丈夫拿剪刀修剪脸,杀鸡似的戳脖子放血才疯的啊。


要真是被吓疯的,那怕是好不了了,视觉上的冲击和心理上的刺激大到难以想象。


陈子轻往她身后看了看自己走过的路,乱石岗的面貌陷在一团暗黑里,阴森森的,无论如何都不在这待了,先离开。


于是陈子轻试探着去碰前夫人胳膊布料,捏着一小块拉了拉,见她不抗拒,就拉着她走。#34;俞夫人,前掌柜昨日已经下葬了,换了新衣衫走的。#34;“我二师兄给他换的里衣。”


#34;外衣是我大师姐负责,鞋袜是我穿的,我们帮他整得很体面。#34;#34;我师傅说那墓地的风水还不错,是个敞亮地儿……#34;


陈子轻一路走一路拉着俞夫人,他自说自的,耳边是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二人以这种另类和谐的气氛走到西大街。


俞夫人突然去抢陈子轻的铁锹。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直接吓懵陈子轻,他没来得及使劲,铁锹就从手


中抽离。


前夫人把铁锹丢地上,砸到了陈子轻的脚尖,他下意识垂头后退,等他再看去时,只看到了前夫人跑走的身影。


陈子轻在原地呆滞片刻,他顾不上铁锹,拔腿追了上去。#34;俞夫人!您别跑啊!前夫人!#34;


疯妇人没有停。


黑灯瞎火的,陈子轻一个没混熟地形的外来人口,比不上本地人,哪怕是个疯了的本地人,他不出意料地跟丢了前夫人。


眼睁睁看着人跑进巷子,紧跟其后进去却扑了个空。


哎!


陈子轻气馁地叹口气,嘴角撇出沮丧的弧度,他退出巷子,突地感应到什么,抬头见到一个黑影立在不远处的树下。


那高度跟肩宽,乡里找不出第二个。


陈子轻惊愕万分,邢剪怎么会在这里?他小跑过去:“师傅,你是来找我的吗?”


邢剪一掌拍在小徒弟的后背上面,小徒弟被拍得身子前倾,布娃娃一样栽倒进他怀里,他都没说什么,小徒弟反而嘀嘀咕咕地责怪他胸膛太硬,像石板。


以为他听不见。


陈子轻在邢剪推开他前撤离,他捂着撞红的额头说:“师傅,你才到吗,我追人来的这边,就是前掌柜的夫人。#34;


邢剪拍拍长袍的松垮衣襟:“我到半刻钟了。”


陈子轻一惊,半刻钟的话,邢剪岂不是见到了前夫人。他忍不住抱怨:“那你见到我追前夫人,怎么不帮我拦着她?#34;


谁知邢剪来上这么一句:#34;什么前夫人,不就你自己。#34;


陈子轻倒吸一口凉气:“师傅你别骗我,前夫人一路在我前面跑,她跑进了那边的巷子,我也追进去了,怎么会就我一个。#34;


邢剪惯常狠厉的眉眼懒懒的:#34;你师傅我没见着你以外的人。#34;


陈子轻一把抓住他的大宽袖子:“师傅,你是不是没瞧仔细,花眼了啊。”邢剪冷哼,小徒弟这是嫌他老。袖子上的手还在使劲,粗布都要给抓破了,他不得已地弯起了腰背:“松开。”


#34;给老子松开!#34;


/gt;


#34;师傅,你真的没有看到前夫人吗?#34;这对陈子轻很重要,他再次询问,踮脚都凑不到邢剪耳边,麻裤里的小腿线条紧绷到抖动。


太累了,不踮脚了。


陈子轻站回地面,高高仰着脸,暗淡不清的光线下,一双大而圆的杏眼亮晶晶的,不是嵌了星辰,是有一捧春江水。


邢剪皱皱眉,小徒弟越来越不像话。


陈子轻看邢剪背过身去,他赶紧绕到对方面前。邢剪又侧着肩膀背过去,陈子轻又从他身后往他正前方绕。


师傅跟小徒弟这样来了三五回,小徒弟求饶:#34;师傅,我头晕了,你别转我了行吗。#34;


#34;让你转了?不是你非要凑我跟前?#34;#34;我想师傅理我啊!#34;


邢剪倏地扯住小徒弟的前襟,把人提到半空,掼在树干上面,举起来,停在能和自己平视的高度,带着野蛮的糙热气息逼近。


几片树叶落下来,打着旋分外多情。


无人在意。


陈子轻距离地面不是一般远,他瞪大眼睛,指尖扒着邢剪发力鼓涨的上臂,像砧板上的鱼肉。树下突然只有枝叶轻摇声,夹杂着一紊乱,一厚重的喘息,交织碰撞在一起。#34;老幺,你这两天让师傅,”邢剪纠结用词,“闹心。#34;小徒弟茫然地“啊”了一声。


邢剪剑眉一扬,有那么几分潇洒:“罢了,不说这个。”


他将很小一只的少年放回地上:#34;确有个人,突然朝南跑了,你在后头追。#34;


陈子轻马上就把注意力转到这事上面,他在心里吐槽,嘴上也吐槽:“那你干嘛吓我。”邢剪粗沉的嗓音落在他头顶:#34;不吓吓你,你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大半夜就敢独自走几里地,到乡里来。#34;


陈子轻:#34;……#34;


“要是你帮我追俞夫人,肯定能追到。”陈子轻心有不甘,尽管真追到了俞夫人也问不出信息。“别跟师傅扯皮,回义庄。”


陈子轻跟着邢剪走了几步,空荡荡的手让他想起来个东西:“我那铁锹还在西大街。”


邢剪犯困不耐:“什么铁锹,随它去罢。”


amp;#34


;义庄的。#34;


邢剪吼:#34;义庄的?马上去找回来!#34;


陈子轻捂住耳朵:#34;师傅你说话就说话,别老凶我。#34;邢剪怒目而视。


陈子轻忙说:“我现在就去拿铁锹,我现在就去。”


邢剪不快不慢地走在小徒弟后面,手揣进袖口里,衣袍随着行走翻动,好似天地间无拘无束一孤魂。


月亮从黑云里露了个脸。师徒二人带着铁锹回义庄。


陈子轻把铁锹放回堆杂物的小屋,摸着小臂布条上的细碎土粒,尽数扣拨下来:“师傅,我这么晚了去乱石岗,是为了挖郭大山的坟,我在查自己中毒的事,你猜我发现了什么。#34;


没回应。


陈子轻回头一看,邢剪不在门口,他走出小屋,循着响动望见邢剪已经进了自己那间屋子,正要关门。


邢剪怎么完全不好奇他中毒没死的事。陈子轻在邢剪关门前一刻挤进去,重复刚才说过的话。


#34;前掌柜,郭大山都跟我中了一样的毒,他们死了,就我没死,下毒的人是不会放过我的。#34;


邢剪点亮蜡烛,他解开长布袍带子,脱下来往椅背上一扔:“你乖乖待在义庄不乱跑,谁都要不了你的小命。#34;


陈子轻不是头一回见到邢剪布袍下的白衣黑裤,却是头一回发现他的包好大。


因为他上次在船上没有躺下来,现在躺床上了。并且是横着躺着,又长又健朗的两条腿大刺剌地屈在地上,敞开正对着门口。


这一躺,真的就….


有种看一眼就感到涨的错觉。


包大好像比较合理,毕竟其他配件都是希腊古神雕塑的比例。但确实太大了。


陈子轻眼观鼻鼻观心,非礼勿视,未来的师娘会吓死的吧,色即是空,可怜的师娘。#34;你站那儿一动不动,当木桩?#34;


陈子轻回过神来:“敌在暗,我很不安。吃不好睡不好。”


邢剪听出小徒弟的忧心忡忡,他塞了团被褥枕在脑后,抬起来点上半身,眉下压,目光极有压迫性。


陈子轻被盯得不自在,他摸摸左边脸颊,摸完就摸右边,本想看看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发觉


触感还挺好的,便掐着两边脸捏起来一点肉,放回去,再捏起来。


邢剪看小徒弟玩自己的脸:#34;我怎么瞧着,你脸上长肉了?#34;


陈子轻:#34;……义庄最近伙食好嘛。#34;末了不忘真诚道:#34;师傅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傅。#34;邢剪的额角跳了一下。


陈子轻挠着头问:#34;师傅,你怎么知道我出义庄了。#34;


邢剪健全的那只手去扯里衣带子,很快扯开,却又不知怎么飞快拢起来,麦色面颊发烫,他闷咳两声:#34;你二师兄来说的。#34;


陈子轻没想到魏之恕发现了。


桌上的烛火闪了下,屋外的风进来了。风撞了下小徒弟的腰,将他身上的味道送给他的师傅。邢剪胸膛强力震动:#34;还站那做什么,没看出来师傅要睡了?出去!#34;陈子轻撇嘴,出去就出去。


#34;师傅晚安。#34;不假思索蹦出一句,他一僵,心虚地等着邢剪问他哪来的莫名其妙的说法。然而他等了半天,只等来一只鞋,邢剪砸的,正中半开的门。


陈子轻脚底抹油开溜了,他跑出屋又返回去贴心地关门,好巧不巧地撞见邢剪换衣,真正的百草丰茂猛兽出笼,于是另一只鞋也砸了过来。


#34;……#34;又娇羞上了。


体型大只,寄居兽凶残狰狞,纯情少女心。


像是能一边脸红,一边吃人的样子。


陈子轻不敢多瞄一眼,他打着哈欠回屋,这个世界出行基本全靠两条腿走,倒也不觉得费劲。原住民的身体激发起了他的适应能力。


陈子轻放轻动作推门进去,悉悉索索了会就上了床。


对头的魏之恕没反应,睡得很沉。陈子轻从他身上抢回来点被子,手搭着胳膊垫在脸下面,很快就呼吸均匀,却不知他入睡后,抢到的被子让一只手给拽走了。


魏之恕翻了几次身坐起来,他在暗中枯坐,不知在想什么,胳膊上一沉,少年把脚翘上来了,被他拨开。


今晚魏之恕喝多了水,子时那会他醒了,这才发现床上少了个人,他放完水回来,人还不见踪影,不清楚死哪去了。


魏之恕辗转难眠,任命地穿上外衣出去找,就在那个时候,


隔壁的屋门忽然从里面打开,师傅出来问他不睡觉做什么,他交代了事情。


而后,师傅让他回屋睡,小师弟那边不用管。


魏之恕听着轻微的打鼾声,对着少年的屁股踢了一脚。


少年没醒,他下意识一点点挪蹭到床边,手脚蜷起可怜的弧度。魏之恕轻嗤:#34;睡个觉都装。#34;几个瞬息后,抓起被子砸在了他身上。


陈子轻被鸡打鸣声吵醒,他在床上瘫了会,想起义庄没养公鸡,瞌睡一下就没了。


没事,母鸡也打鸣,陈子轻欲要赖床,屋外响起管琼的声音:“小师弟,师傅让你把鸡毛拔了。#34;


陈子轻稀里糊涂地坐在伙房,面前是腥臊刺鼻的热水煮母鸡,气味就是毛上散发出来的。#34;大师姐,这是打鸣的鸡吗?#34;


“嗯。#34;管琼在烧火,“母鸡打鸣,不祥。”


陈子轻不敢置信,他把鸡毛拔了个光,搓着发皱的手站在进行下一道程序的魏之恕身旁:“二师兄,母鸡打鸣真的不祥吗?#34;


#34;什么祥不祥的,师傅想喝鸡汤了。#34;魏之恕给鸡开膛破肚。


#34;噢。”陈子轻望着袒露出来的一大串红黄鸡蛋,“这几天又是猪肉,又是鸡汤,要是一直这么好……#34;


魏之恕刀法利落地割下鸡胗,一切两半,掏出里面的小石子跟食物碎渣:“那你裤子就穿不上了。


#34;长胖是吧?#34;


“是你的屁股胖,”魏之恕撕扯鸡胗外的黄皮,#34;不知道自己的屁股肉多?”全身上下就那儿肉最多,都长那上面去了。


陈子轻不好意思地夹紧屁股肉。


魏之恕瞥到那条挤进去的布料,眼皮跳了跳:#34;崔昭!#34;陈子轻一抖:“干嘛啊?”


话音未落就被魏之恕赶出了伙房,他没闲着,提起一桶管琼剁好的食料去喂猪仔。猪棚的泥巴没干,猪仔只能暂时被栓在树上,它见到陈子轻就摇小尾巴,很自来熟。陈子轻把细碎菜叶混着麸糠倒在地上,一不留神倒远了。猪仔急了。


#34;不慌不慌,我给你拨过去。#34;陈子轻找了根树枝,一滩一滩地拨推着食料送到猪仔那里。周围这


一堆那一推的小粪球,都是肥料,不过要发酵,他不会,管琼会,大师姐似乎什么都会。陈子轻边喂猪边整理眼下的任务信息,除去失踪的赵德仁,那就只有胡夫人透露的朱记茶铺没有牵扯出什么后续。


干脆再去一次!


陈子轻是个行动派,他当天被邢剪跟魏之恕前后夹击盯着,哪儿都没去成,过了几天老实日子,抓到机会就去了目的地。


朱记茶铺


茶客熙熙攘攘,店小二提着茶壶在茶桌间不断来往,忙着给客人添水,茶铺的李掌柜一边煮茶,一边招呼着客人进门。


#34;这位客官,喝点什么?#34;陈子轻刚进门,掌柜就热情地招呼道。“喝什么不重要。”陈子轻摆了摆手道,#34;关键是干净!#34;#34;好嘞,客官放心,铺子里用的都是今天刚运来的泉水,保证干净甘甜。#34;


陈子轻看了看茶铺的大堂,今天茶客不是很多,只有七八个客人零零散散的坐着,从他们风尘仆仆的面容来看,基本都是路过歇脚的。


在大堂的角落,有个说书的老头正歪头打着瞌睡,鼾声徐徐。


空的桌椅很多,陈子轻随便找个位置就坐下了,他喝着茶,一边沉思着胡老七的事情。当店小二来给他添水的时候,他拉住了店小二,悄悄道:#34;胡老七你见过吧?#34;#34;啊?#34;小二顿时警觉,“我……我不知道。”


看着店小二离去的身影,陈子轻一拍桌子,喊道:“小二添水!”


店小二只能不情不愿地返回,陈子轻头一回来打探消息很不上道,这回上道了,他拿出三枚铜板,偷摸塞进了小二的手里。


#34;咳……我就好奇随便问问,别在意。#34;


小二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他轻声道:“其实我知道得也不多,那天下着小雨,胡老七一直在这里喝茶,喝了很久,感觉像是在等什么人。#34;


“哦?他等到了吗?”陈子轻追问。


#34;没有,他是一个人离开的。#34;


陈子轻陷入疑惑,胡老七那天一定是在等很重要的人,是另外那三个人吗?可他夫人的人不是看见胡老七和那三个人在一起吗,难不成后来他们又分开了?那胡老七又是等谁呢?他的死法为什么和别人都不


一样?


陈子轻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团迷雾中,既然想不通,那就先不想了,他再次询问:“你还记得那天,胡老七坐在哪个位置吗?#34;


#34;就是那边。#34;店小二指着窗边一处说道。


陈子轻看了眼,先前他来茶铺喝茶的时候,茶客特别多,他喝三大碗茶期间,小二指的位置上一直都有人,今儿倒是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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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多谢。#34;陈子轻对店小二抱拳,他端着茶碗换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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