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十八章 月考?中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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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或许是因为一周以来都超额饮食,外加口味偏重,瑟拉米克最近感到自己的头发和面部油得令自己恶心。现在的自己身上仿佛时刻都飘着一股味道,就连躺在床上时她也能闻到,瑟拉米克怀疑自己已经把所有接触到的东西都染上了气味??一股发酸,发热的油腥气。而她越是试图忽略它,这气味就越发令人难以忍受。瑟拉米克发现自己在背书或写作业时,一只手总是不经意间抠上头皮或脸颊,油乎乎的触感似乎已经永远黏进了她的指缝。不管瑟拉米克怎样抵抗着自己的各种小动作,她的学习效率都难以抵挡地渐渐下滑,她看着眼前似乎也沾上味道的平板,第一次产生了想要摔东西尖叫的冲动。也许只要时刻保持清洁就好了。入冬以来,瑟拉米克都是隔两天洗一次澡,毕竟热水澡也是要用绩点按时间兑换的,而且还费时间。但经过演算,瑟拉米克得出结论,与其效率低下、抠来抠去地写作业,不如快速洗个澡,然后用百分百的注意力去学习。于是宿舍里每天都能听见热水哗哗地流动声,水汽沾湿了门框,卫生间的瓷砖墙上似乎永远都半干半湿。一开始这似乎是个好方法,然而瑟拉米克很快发现,干爽的状态只能持续一小时,一小时过后,油腻的气味带着头皮上,身上的瘙痒又卷土重来,而且还挟着已经凉下来了的湿意。
宿舍里现在也变得安静。瑟拉米克和欧茨不再像以往那样说话,前者不禁感到一点报复性的愉快,因为最近欧茨一开口就是考试和复习,这只让瑟拉米克心中想要尖叫的冲动愈发鲜明。她发现自己几乎是故意用尖刻的话语去刺欧茨,把她和鲨鱼的话类比,嫌她多嘴仿佛自己对考试的担忧还不够似的,或者干脆沉着脸闭口不答。如此几回欧茨什么也不说了,两人每天还一起出入宿舍,但比起盟友,更像是出门在外被迫住在一起的陌生人。瑟拉米克现在不管是列队还是坐在教室里,都下意识地把和欧茨间的距离隔开,目前两人降至冰点的关系让她不愿承认这一点,但她实际上是怕欧茨会闻到自己身上那股恶心的味道。这种恐慌简直莫名其妙,但哪怕欧茨以后也不和自己说话了??瑟拉米克努力把意念仅放在文字表层,不去多想??她也不愿欧茨对自己露出嫌恶的神情。
如果说她们两个之间的沉默难以忍受,那教室里歇斯底里和死寂无缝衔接的气氛更是让头脑昏昏沉沉。班里的小星星们明显都处于缺乏睡眠的状态,班里从早到晚都弥漫着浓郁的咖啡气息,本来密闭的空气因此更加浑浊。从空气中可以摄入咖啡因吗?瑟拉米克迷茫地想着,努力让模糊掉的视线重新集中到面前的课本上。也许可以,否则很难解释课间现在只能用吵闹来概括的背景音,一双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球突出,话语像玻璃花瓶一样在人群中来回抛掷,沉重地带动风声,引起一连串夸张的咯咯笑声,其中透着掩饰不了的对花瓶破碎的恐惧与焦虑。瑟拉米克不由想到了之前她和欧茨读到的一本旧书,里面写一个疯帽匠和一个疯兔子举办下茶话会,他们喋喋不休但话语毫无关联,永远被困在这个固定的下午茶时间。从某些角度来说,她们的现实与那个故事惊人的相似,但不同之处在于,星星有两个时段。于是,在课前五分钟的预备铃打响地一刹那,这一切戛然而止,班里被死寂笼罩。茶话会在一瞬间变成了上课时。这种毫无间断的切换每次都让瑟拉米克感到不安,如果从喧哗到死寂只需要一阵铃声,那么从生命到死亡又需要什么?一层薄薄的屏障,这个念头如此疯狂,又如此令人恐惧。但现在瑟拉米克的脑子里全是类似的想法。
不过咖啡或许能致使小星星们在某些时段兴奋异常,它对于上课集中注意力的作用却越来越弱。尽管班里的咖啡气息已经渗入了每个人的毛孔,在课上忍不住睡着的小星星却不在少数。上课时座位开始变得空荡,后排挤挤挨挨站了一排用力眨眼的小星星,瑟拉米克也开始站在教室侧面听课??后面已经没地方了??一整天下来腰酸腿疼。
周三班里开始流传一种新药,说是可以提神醒脑,比咖啡好用十倍。瑟拉米克在大课间到医务室去兑换,发现队伍已经绕着室内转了一圈排出了门口,几乎要碰到旁边的图书馆。瑟拉米克边排队边在平板上写题,等了十五分钟才换到了三十片新药,比克数相同的咖啡要多花两倍绩点。一个小白瓶,上面什么字也没有,只有一个太阳的图标。医务室的护理似乎已经对工作感到厌倦,只在瑟拉米克问食用方法时不耐烦地敲了敲一旁的小黑板。瑟拉米克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后面的小星星兑换,默读着小黑板上的字:
一天早、午各一次,喝水吞服,不要同食物一起服用。如需更强效力,可按需增加。
五分钟预备打响,瑟拉米克下意识绷直身子,接着开始往教学楼方向飞奔。身后的人群似乎也被铃声换醒,队伍迅速瓦解,人潮往教学楼方向涌去,只剩下队伍最前面的几个小星星还等着兑换,似乎宁愿冒着扣掉几个绩点的风险也不愿丢掉自己的黄金位置。
等瑟拉米克气喘吁吁地栽进自己的位置,一只手揪住胸前的布料,一只手紧紧攥着小药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时,上课铃声从广播里倾泻而出。浑身冷汗,身上的酸臭味被汗意一蒸更加刺鼻,视野有些模糊,瑟拉米克似乎瞥到欧茨正看着自己。但等铃声落下,瑟拉米克好不容易调整好呼吸,扭头看向对方时,欧茨正低头写着题,仿佛刚刚不过是瑟拉米克的错觉。
当天午休时瑟拉米克拿出一粒药片。药片滚圆,被毫无瑕疵的光滑白色覆盖,在舌尖上停顿片刻就开始逐渐有顺着温度瓦解的趋势。药片本身一丝味道也没有,但在舌头上化开的感觉却极其难受,就好像把整个舌苔用粉笔灰一点点均匀涂抹。瑟拉米克赶快喝了口水把药片送下去,但那种被滑腻感包裹住的触觉仍停留在口腔。打定主意不再浪费时间,瑟拉米克拿起平板继续写题。
随着月考越来越近,各科作业同步增多,老师们似乎觉得自己已经尽到应尽的义务,现在唯有多布置点作业才能表示出自己还在做点什么。短期内赶新课,又大量复习旧课,导致的后果就是,系统现在分配的题目越来越难,范围也越来越广。瑟拉米克不知道是不是别的小星星也是这样,之前她会和欧茨对比,但现在??她扭头看向欧茨的床铺,小花栗鼠已经睡着了,背对着瑟拉米克,整个人蜷缩成一个小球??瑟拉米克想把关于欧茨的事也像从前一样锁进头脑中的小箱子里,但不知为什么,它倔强地一次又一次从各个意想不到的缝隙中溜出,哪怕仅是欧茨的影子也有着和本人一样的固执。瑟拉米克没有办法,只能由着这个小小的影子在自己的大脑里随意游荡。
那药片太过无味,以至于哪怕瑟拉米克知道它是新研发的提神药,潜意识里她仍对其作用感到怀疑。但这天下午的三节课,瑟拉米克一次也没有犯困,就连第一节历史老师单调细碎的声音也没有把她送入恍惚的睡眠。这种提神效力直到最后一节化学课也没有散去,但到了晚自习,瑟拉米克开始觉得有些疲惫。她发现自己对各种小声音神经敏感到自己难以忍受的程度,桌腿移动的吱扭声,电子笔磕碰平板的咔嗒声,课本翻页的哗啦声,都让她不自觉地绷起身体。还有气味,瑟拉米克之前只觉得教室里有浓浓的咖啡味,但现在除了咖啡,她还闻到了淡淡的潮湿霉味,地板被脏拖把拖过后留下的厕所味和几十双鞋子的臭脚味,更不用提她自己身上那已经牢牢黏附上的酸味。她的头发明明每天都洗,但还是有一股难闻的气味。每次低下头,头发扫到脸上时瑟拉米克都能闻到那油腻腻的气息。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瑟拉米克意识到自己已经和眼前的历史大题对看了十分钟,她烦躁地用指节揉了揉额角,尽量忽视威胁着要尖叫的神经,继续在平板上圈圈点点。
然而直到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瑟拉米克才知道提神药的药效究竟有多强。她照常背书背到十二点,关掉手电筒躺在床上,但睡意迟迟不肯降临。我已经很累很累了,瑟拉米克发现自己无力地想着,紧闭双眼,把手臂环绕得更紧。睡觉,睡觉,但眼前的黑色仿佛长了眼睛,黑色的手,黑色的脚,一点一点向瑟拉米克靠近。她翻了个身,听到铁质床铺在身体的重压下发出了刺耳的呻吟。自己最近胖了不少,这个想法突然跳进瑟拉米克的大脑。坐直的时候肚子那块开始变得突出,原本宽松的运动裤腰也变得紧绷;跑操时喘气越来越吃力,似乎每迈出一步大腿上的脂肪都在摇晃颤动;就在今天晚上打扫宿舍的时候,明明只短暂地蹲下清理床下,小腿肚的酸痛却持续到现在。刚刚翻身到了左边,心脏开始有些难受,瑟拉米克恢复成平躺的姿势,动作尽量放慢放轻,但床铺还是吱扭响了一声,她顿时不再动弹。至少半边身子扭过来了,但胸口依然发堵。她用右手摸了摸左手腕的脉搏??这是小时候从艾佩尔那学来的??心脏跳得飞快。竭力把呼吸放长,瑟拉米克再次试图让自己陷入睡眠,但头发上,枕头上的气味又开始侵蚀她的神经。在黑暗中,瑟拉米克终于知道了这是股怎样的气味。不是肮脏,也不止是油腻。仍在家乡时,自己曾在河边遇到过一丛死去的兰草,它的根系已经被水泡烂了,大部分叶片呈病恹恹的黄色,带着大大小小的黑斑,但有几片叶子仍泛着正常的绿色,似乎对母体生命的终结毫无察觉。瑟拉米克记得当时几步开外就能闻到的,吸引蚊虫上下飞舞的气味。那是腐朽的气味,死亡的气味。瑟拉米克一动不动地躺在床铺上,仍紧闭着双眼。或许自己是那几片看似正常的叶子,在某个她不知道的角落,更深隐蔽的地方,自己的内核正在无声溃烂。
周四早上被头痛和眩晕占据。直到凌晨四点才昏沉陷入睡眠,瑟拉米克在五点半起床铃打响时只感觉自己的头盖骨仿佛要炸开。她又躺了一会儿,直到听见欧茨下床的声音才勉强撑坐起来。爬下梯子时,她真实地感受到了睡眠不足引起的无力。四肢好像新用黏土捏成,还没来得及进瓷窑就被投入使用,软弱无力地摇摆着,时不时就和大脑错频。胸口仿佛被一团破布粗暴地堵上,支离破碎地挣扎着呼吸,太阳穴则像是有两根短粗的铁钉被一下下嵌入,瑟拉米克动作稍快点就不得不暂停下来,等着眼前模糊掉的世界和耳边单调的嗡鸣恢复正常。
在这种情况下跑操只能是一场灾难,但除非肢体有明显障碍,星星不允许学生缺席集体运动。瑟拉米克像往常一样边跑边无声重复刚刚复习的内容,但这次被扩大的心跳声,电流般滋滋作响的耳鸣声,总是打断她的思路。不应该是这样,不知道多少次被打断后,一丝恐慌攀上瑟拉米克的心脏,不能是我的头脑,我负担不起??到底负担不起什么她没有想完,因为眼前的世界在数次模糊清楚后,终于暗了下去。想要尖叫的冲动又一次在体内噼啪作响,但它似乎没有前几次那么强烈了。相反,更令瑟拉米克惊恐的是,她的鼻子不受控制地发酸,双眼茫然地睁大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红色的光晕,隐隐压迫着边界。瑟拉米克试图回忆起政治纲要:新联邦要改进能改进的,取缔落后的、有偏见的文化思想,合力建立一个更先进、指向更明确的??但后面的文字消失了。它们就这样无声地滑走,上一秒还在,下一秒一点痕迹也没留下,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你能想起来,能想起来,瑟拉米克无声默念,没意识到自己泄密的口型,你能想起来,能想起来,不许哭,你不能哭……她反复默念着这几句话,直到它们的形状在口中已经变得古怪,像旧书中写到的“咒文”,被念诵多次的文字会生出不受主体控制的生命。队伍突然减速,瑟拉米克看不见,差点踩上前面小星星的脚跟,手臂被拉了一下才稳住重心。眼前的黑暗仍未被掀开,但这毫不影响她知道刚刚是欧茨拉了自己一把。身上的腐朽气味突然变得有些刺鼻,瑟拉米克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感觉到胳膊上的手松开了。等她的视线恢复正常,也正轮到她们班的队伍转移至食堂。瑟拉米克拿好自己的课本,跟着队伍慢慢移动,欧茨没有看她。
在第一节生物课下课后,瑟拉米克又就着水吞服了一粒提神药。昨晚失眠的经历让她对此极其抗拒,但她发现今天的自己比往常更容易犯困。生物课前半节写题瑟拉米克还能勉强支撑,但后半节的题目评讲她几乎一句也没听进去。整个世界都在眼前旋转,她甚至不是想睡过去,而是直接想昏在原地,长眠过整个冬季。胃里有些翻腾,瑟拉米克开始后悔早上吃得太多:一个煎饼、一个包子、一碗粥、一杯咖啡。低头吞药,她盯着自己放在桌子上的双手,试图在手背手指间寻找多余脂肪的痕迹。她知道这很愚蠢,眼前明明有那么多更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