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肃认真的池亭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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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年纪就这样,长大指不定要奔着他爹的路去。小言不敢自己擅作决定,他偷偷觑着女人的脸色,发现她并不想和自己说话,只好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对池亭雨说:
“先生,那我先回去了,您,您说吧,我不打扰你们。”
“我,我回家照顾爹,还要,还要做饭,我先走了!”
他心里实在害怕,两句话吞吞吐吐说了半天,最后还是一溜烟儿从田间跑回去,好像生怕自己慢一步就要被女人揪着不放。
女人等小言走了,又将怒气转嫁到池亭雨身上,喝道:“池先生,您还有什么要说的!”
池亭雨连忙举起两只手,摆出一副讨饶的模样,笑着说:“您别生这么大气,我知道您是为小言好,但是小言自己并不乐意,这您也看见了。”
女人嘴里喘着粗气,热汗顺着脖颈往下淌。她顺手用脖子上的汗巾抹了把脸,把中烧的怒火一块儿抹了下去,冷笑道:
“您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是为他好了?他一天到晚干吃饭不干活,我还得把他当祖宗供起来?”
池亭雨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说话这么冲的人了,他在心里默念了一串不知所云的东西,强扯着笑答道:
“小言他爹的病应该是好不了了,您也不愿意让他跟着吃苦受累,早点嫁个有钱人,对你对他都是好事。”
女人听到那句“好不了了”,心里又气又急,吐沫差点崩出火星子来:
“那你说的什么屁话!”
池亭雨轻咳一声,把嘴里那圈骂人的话咽了下去,“平心静气”地说:“可王老板他儿子品行不佳,小言嫁过去也是受委屈,平白耽误一辈子,多不值得。”
女人半辈子都生活在南溪县,县里婚丧嫁娶皆以“条件”为先。她反倒不急着和池亭雨吵架了,而是用鄙夷的目光将他全身扫了个遍:
“池先生,没体会过吃不饱饭的日子吧?”
池亭雨:“……”
他很想说体会过,但又不想跟此人暴露身份,干脆绕了个弯:“难道吃不饱饭就要卖儿鬻女?饥寒是一时的,后悔是一辈子的。”
“您这话说得轻巧,读书人除了作无用的文章外还会什么?一天到晚眼高手低,连自己几斤几两都掂不清楚。”
池亭雨再次无辜中箭,简直都要气笑了。他指着那片耕种了一半的农田,冷静地说:
“您平日里既要照顾夫君,又要来这儿种田,最后还不是荒了一大半的地?要我这读书人说,您就应该和县老爷禀明实情,将这几亩地租出去,那些家里人口多的,自然乐意承包,到时候您只管收租子,给他们分几成就够了,哪用得着这么辛苦?”
“您一口一个‘吃不饱饭’,无非是撑不下去了,给自己找的借口!”
他难得说起话来这么刻薄,一字一句都往女人心窝上戳,戳得她遍体鳞伤,差点抡起锄头砸过来。
大热天的,女人气到火烧火燎,大脑在焦熟与理智间徘徊几许,最终从火堆里跳出来,告诉她,这书生说得对。
她是想让小言过上好日子,但内心不是完全没有把他当累赘。
她也觉得累,她也觉得不公,她也想停下来喘口气,但人生往往就是这么操蛋,她想要的一概都成了奢望,只能远远瞧着,连点边都碰不到。
她难道就舍得自己的孩子么?
反正要她选,她宁愿忍饥挨饿,也不想困在深宅大院里孤寂终生。
但为人父母的,总不能自己给自己当孩子,她必须考虑得更多,再说了,小言才八岁,懂个屁的情情爱爱。
女人受烈日炙烤的心终于被池亭雨一盆水浇得冷静下来,她拄着锄头站在地里,点点头,不耐烦地妥协下来:
“行,你说得对,我明天就去找县老爷。”
池亭雨总算暗自松了口气,把这个女人列为以后再也不想打交道的对象。
“但我丑话说前头,他要是在学堂不学好,以后甭想留在那儿,给我乖乖出去嫁人!”
这是他能管得了的吗?这不得她亲自跟孩子说?
池亭雨瞬间无言以对,只能连连点头,算作答应。
女人这才满意地将锄头撂下,叹了口气,像是卸下了某样重担。
“这孩子命苦,这么小就要看着自己的爹死在眼皮子底下,要是我以后也没了,他可怎么办呢。”
池亭雨默不作声地垂下眼,并未回答这个似是而非的问题。
那女人没了火气,再看池亭雨时,觉得他略微有些眼熟。
她凑过去观察了几眼,犹豫道:“你……你不会是以前池家那小子吧?”
南溪县姓池的人家虽然不多,但也不是一个没有。池亭雨抬起眼,皮笑肉不笑地说:“您说的哪个池家,恕在下分辨不出。”
“还能哪个池家,就那出了个探花郎的池家呗。”
她越说心里越笃定,指着池亭雨的鼻子说:“你不是进京当官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一时间,无奈与哭笑不得变着花地涌上心头,池亭雨突然觉得,自己隐瞒身份已经没有必要了——
只要他还在南溪县,这些人就能从他如今的轮廓中辨认出昔日的模样,就算性格再怎么迥异,就算经历过数年变迁,也逃不出这些脑海中装着探花郎的县民们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