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可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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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他看封深端水过来给他洗手,用布巾一根根擦干他的手指,“每个人活在世上都能让别人变好,人的痛苦就会慢慢减少。”封深低声说。
陆定渊没有接话。
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封深的眼睛。那是一双黑得纯粹的眼睛,非常漂亮,仿佛一眼便可望到底,又似比这窗外夜色更深。
“要教我做事,你还早得很呢。”他轻轻地说。
夜色已深,县衙大牢里怒斥声,哀叹声,对骂声,声声入耳,入夜不绝,牢门外的牢头被吵得两眼瞪大,牢房外两班衙役来回巡逻,巡捕房里林兴贤与众衙役齐聚一室,其余屋舍或烛光渺渺,或黑暗无声,唯有知县内邸的正堂灯火通明。
白蜡在灯座上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几乎算得上奢侈,明亮的烛光将两人的身影照在白墙上,陆定渊站在案边,看封深执笔沾墨,慎重地在纸上落下第一笔。
啪的一声,不是墨滴在纸上了,是笔管断了。
封深:“……”
陆定渊毫不意外地点点头,将另一支笔递给他,“再来。”
啪。
“再来。”
事不过三,第三次笔没断,笔头落在纸上,差点被按成一个笔刷,陆定渊看封深将笔提起来,眼神镇定,从肩膀到手臂稳如铁铸,然后人开始移动脚步。用了约一炷香的功夫,封深在纸上“移”出了笔画无比正确,字形也端正,但每一个转折和停顿都带着钝圆的一个“昌”字,大约是陆定渊此前示范的五倍大小。
陆定渊又点点头。刚刚学写便能有如此成效,真是可圈可点。
封深又往砚台沾了一点墨,陆定渊走到他身边,伸手覆到他的手上,在肌肤相触的那一刻,封深手上的力道便以冰消雪融般的速度卸掉了。陆定渊的动作不由自主也停顿片刻。
他没有问过封深的力量最大能有多大,但他知道封深每一次碰他时有多轻柔,他抓着他的手腕,从来没有表现过小心翼翼的情态,好似自然而然地从地上扶起一株被风吹雨打的花。
陆定渊自然是讨厌被人用这种总是被人赏玩,被人攀折的物事来形容的,但他不讨厌封深这样对他。此时此刻,当他第一次主动伸出手去握别人的手,他觉得封深的师长对他的期望十分妥当,陆定渊自己已经是不堪风雨,堕落成泥,而封深却注定会长成一棵参天之木,即使他现在还需要成长,却已经开始荫蔽百人千人。
他的手心贴着封深的手背,他的手指叠着封深的手指,光滑的竹木笔杆被夹在两人之间,就这样手把着手,陆定渊带着封深写完了一个“江”字。而封深的天赋又是如此惊人,差不多是写到最后两笔时,陆定渊已经从两人靠近的身体感觉到他已经完全掌握了发力的技巧,于是他便松了手。
“我学会了。”封深说。
“那就画吧。”陆定渊说。
将这张用废了的字纸撤下,换上一张薄而韧的大纸,封深开始重新落墨。
他的手依旧稳若磐石,笔画却已经流畅如丝,粗细随心,而且几乎不需要思考和斟酌,因为它们一直在他的脑子里。陆定渊在他身边,看着这张臂展之长的纸张一点点被弯弯曲曲的墨迹填满。
封深不是在写字,他是在画图。
画地图。
这是陆定渊见过的最细致,也最精确的舆图,他不需要任何人来同他解说,就知道封深画的毫无错误,人在天上俯瞰大地,将林木,山石以及房舍之类的遮蔽除去,剩下最纯粹的地势。
陆定渊知道在来到昌江城之后,没有他在身边,封深再也没有展现过那能令凡人立马将他作为飞仙尊崇的能力。呈现在纸面的这一切完全来自于他在地上用双脚所量,双眼所见,假若被传出去,恐怕比他的“天生神力”更令人胆战心惊。
但无所谓,陆定渊想,传不出去的。
封深很快就把图画好了。毛笔放到笔架上,他将这张图在堂中挂了起来,陆定渊看着这张地图,像是在看着整个昌江,它的地势,它的人口,它的水道,它的辐边。
“易守难攻,物产不丰,”陆定渊说,“民心可用。就算不可用,我也能叫它变得可用。”
他对封深说,“一年时间,这里会变成一个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