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拿腔做势,箧书潜递(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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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识记过人,胸怀宏阔,竟将奴婢卑鄙出身囊括其中,奴婢惶恐!”



    这都是寻常消息,宫里人尽皆知。



    但此时经由皇太子口中说出,感受就不一样了。



    不是李贵妃令旨,要他来看管皇太子的吗?怎么如今皇太子却对他出身一清二楚,莫不是皇太子点选?



    朱翊钧轻轻敲击着棺木,笃笃之声回响在空荡的殿内。



    “好好的针工局不待着吃油水,去扫太庙,怎么,想告老了?”



    张宏一时不知怎么搪塞:“奴婢……奴婢年事渐高,心力……”



    朱翊钧突然打断了他:“你对孟冲望而生畏,对冯保退避三舍。”



    “到了本宫这里,倒敢欺君了。”



    “张宏,你以为你是高拱,还是冯保?凭你,也敢欺本宫年幼?”



    张宏犹如坠入冰窖,一个激灵!



    这话突然点醒了他!



    他陡然间惊醒过来,方才的违和之处突然明白了过来!



    这哪里是宫里传的,不晓事的蒙童?



    哪个不晓事的蒙童,敢敌视内相,轻蔑首辅!?



    这位皇太子言语之中,赫然政情宫事了然于怀,分明是胸有沟壑,睿智已开!



    关于这位的传闻,恐怕也多半是蛰伏蓄势罢了!



    今晨空出来的提督太监一职,乃至而自己被李贵妃点选,眼前这位太子爷,决计逃不了干系!



    他一经豁然开朗,这位太子爷的身影在他面前再度拔高!



    十岁啊!十岁开了心智的新君,青史难寻。



    始皇帝嬴政十三岁登王,扫清六合,席卷八荒。



    宋哲宗赵煦九岁登基,重启新法,两败西夏。



    哪个不是神文圣武,天资英断!



    若这位皇太子朱翊钧也是如此,他还要讨好什么李贵妃?哪有不争权的圣君!



    英宗九岁登基,哪怕蛰伏待机,也不过等了八个月就把王振扶上了司礼监掌印的位置!



    圣君在前,安不争做忠犬!?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心中立有定计,颤抖着回话道:“主子慧眼如炬!奴婢确实是为避冯保锋芒,只能让出针工局。”



    朱翊钧静静看着张宏。



    他明白张宏在想什么。



    虽说他如今不过十岁,但只要他表现出有治政夺权的能力,始终会有这么一波人紧紧团结在自己周围。



    为什么?政治前景与政治承诺,就是他保底的依仗,也是为君者最大的优势!



    有此打底,又借着多年身居高位,故意拿捏气场,压服张宏,并不是难事。



    “哦?既然你怕得罪冯保,那还是别在本宫面前听用了。”



    张宏听出其中意味,整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当即匍匐到太子脚下:“蒙得太子赏识提拔!奴婢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朱翊钧摇了摇头:“是我母妃赏识提拔才对。”



    张宏连连磕头:“奴婢既然到了主子身前,就是蒙了主子的恩,眼里再无别人了!”



    朱翊钧终于笑了。



    他呵地轻笑了一声,突然想起殿内并无他人,干脆放声放肆笑了出来。



    张宏额头冷汗涔涔,根本不敢擦拭。



    “张宏,我皇考曾在我面前夸过你,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



    不等张宏答话,朱翊钧笑意不减,自顾自继续说道:“他夸你是个忠心的好奴婢。”



    “你是吗?”



    这声音当真如云端传来,让张宏灵魂出窍。



    他毫不迟疑地连连磕头:“主子爷,张宏天家家奴,不敢不忠心耿耿!”



    张宏伏地恳切自白,却没有等来太子德音。



    只有触地的余光,看到一双靴子从他身旁越过。



    身后的声音渐行渐远:“我要隆庆年间,所有去湖广巡税的太监名单,落实一下。”



    这话说完,再无别的言语传来。



    只剩下踱步离开的声音,在殿内回响,余音杳杳。



    张宏几乎瘫软地倒在地上。



    他扯了扯衣襟,背后竟然已经湿透,宛如从刀山火海走过一遭。



    即便是睿智已开,威严也太重了!



    什么十岁新君,要是有人说这是数十年身居高位,执掌大权的皇帝他都信!



    尤其最后一句话的四个字,更让他心肝都一颤。



    拿捏腔调,习惯动作,几乎将他看杀!



    喘了几口粗气,他突然想起什么,连忙翻起身。



    对着太子离去的方向,再度磕头,在空无一人的殿内,唱道:“奴婢恭送主子!”



    ……



    高仪看着自己刚刚修筑好的篱笆,满意地点点头,伸了个懒腰。



    院子这一角养的鸡鸭,老是偷跑出来,总算解决了。



    他本想垒个石墙,奈何这处一进一的院子,是他租赁的,房东虽然不敢拒绝他,但显然也不太情愿让他垒墙,他只能作罢。



    今日初一,朝廷欠的俸禄,好歹是发了一半,才让他修个篱笆。



    他正欣赏着,就有个老仆靠了过来:“老爷,张阁老府上来人了。”



    高仪一惊。



    张居正遣人来干什么?



    阁臣公务来往必不可少,但私下里交往过甚,多少还是有些犯忌讳。



    尤其是国朝新丧的敏感时期。



    他看向老仆:“人呢?怎么不请进来。”



    老仆双手捧起一本书:“他让老奴把这本书转交给老爷,说是有个不情之请,人在外等着老爷的话。”



    高仪接过,看了一眼,是一本《尚书》。



    张居正给他这本书做什么?



    “什么不情之请?”



    老仆答道:“他说,老爷明天能否讲这一篇。”



    明日?太子日讲吗?高仪疑惑地翻开书,果然其中一篇书页被折了一下。



    他翻到这一页,突然愣了下。



    而后默然不语。



    等了片刻,才喟然一叹:“跟张阁老说,此事我应了,下不为例。”



    老仆应声而去。



    ……



    “老爷,高阁老说,他应下此事了,下不为例。”



    小厮掀开马车车帘,低低地说了一句。



    张居正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抬眼看了看高仪院子的大门,放下了车帘:“走吧,回府。”



    轻轻抚了抚鬓角,今日似乎深思过度,白发都多了两根。



    就是不知是他想太多,还是想太少。



    先帝显灵……提督太监……临朝诘问……张宏……



    皇太子,到底有几分成色呢?



    明日且让他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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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冲周二的追读,周三的章节凌晨发了。以后正常更新时间是4.30。每周三是凌晨。



    注1:仪性简静,寡嗜欲,室无妾媵。旧庐毁于火,终身假馆于人。及没,几无以殓。??《明史?列传?卷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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