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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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上并不表态,这老狐狸只夸赞了一句“少年英才”,再赐一盒点心便遣江简宁回去了。

    出宫的路上是周全亲自提着小食盒送他出宫门的。往来大臣尽皆侧目,暗地里琢磨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周全端着拂尘,他面盘圆润,笑起来便显得格外和气,提点道:“世子得皇后娘娘厚爱赐字是天大的福气,君后一体,世子日后更当仰受天恩呐。”

    江简宁当然应是,圣上装糊涂,他也装糊涂,反正他年纪小。

    他叫停淮接了赏赐,惯常达官贵人回敬宫里的太监们都是直接塞小荷包,可江简宁却叫只着人取了个耳包来。

    他递给周全:“公公带着这个回去吧,路上这样远,回去勿要吹冷风受凉。”

    周全接过耳包——驼子毛的,在这样的冷冬里实在是熨帖。他行走御前总要讲体面,不得穿得臃肿没个规矩,再者为陛下办事,奔波在外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所以有时他送那些老大臣们离开后,就一个人站在宫墙底下搓搓手,缓上一会儿出来,又是那位深不可测的大总管了。

    他捏着耳包,笑容里便带了点真切意思。

    送别小世子回去的路上,周全暗自琢磨。

    如今朝中暗潮涌动,三皇子薛敬邺的母族军权在握,赫然已有掌仗朝野之势。因此圣上此刻给同是三朝将门的煜阳侯府体抬尊荣,未尝没有养狼斗虎、制衡牵束的意思。

    可那煜阳侯世子却引进为退,说出一番“弃武从文”、又体察圣心的话。

    从前不显山不露水……煜阳侯那老贼,将他这儿子教得好啊。

    *

    其实煜阳侯江清麟是半点都不知他儿子刚在圣上面前大放了何种厥词。

    反正江简宁也暂时不打算让他知道。

    每逢阴雨天时,江清麟的伤腿就会隐隐作痛,时刻提醒着他在闵阳的那场惨败——十几年了啊,时至今日他梦中仍可闻旧部悲哭质问的吼声。

    为何增援迟迟不到?

    为何要紧闭城门,远拒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弟兄们?

    他们的血都流干了,尸身还矗立在闵阳的壕槽外。江清麟拖着一条残腿趴在城墙边,崩溃大哭。

    后来江清麟捻着佛珠对江简宁说,他们都盼着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可爹爹不想叫你出挑,也不想叫你出众。

    你只安安稳稳地过这一生,就很好了。

    可江简宁却不这样想。

    若说“弃武”是江清麟对儿子的希望,那么“从文”,就是他自己的私心了。

    一度抱着命运手下留情的幻想,他让过、也退过,可命运却咄咄逼人,要将绳索套上他的喉咙。

    他手无寸铁,只能眼睁睁地引颈受戮。

    所以江简宁要坐拥这世上最不可倾轧的权势,才敢与之相抗。

    俗世间的纠葛,就用最俗世的方式解决。

    江简宁不能不争、不得不争。

    马车摇摇晃晃突然站住了,江简宁掀起窗遮:“怎么了?”

    停淮偏头:“是前面两位贵人的车驾冲突,将街口堵住了。”

    江简宁眯着眼打量了一番,也没认出来是哪位王公贵族的座驾正在此置气。他撂下帘子:“换条路走吧,不必凑这热闹。”

    可他不愿意凑热闹,热闹却想来凑他。

    煜阳侯府的马车正欲掉头离开,却见前面那蓝厢宝车帘子一掀,跳出来个枫叶红色衣裳的少年来。

    这少年额上佩着一颗拇指大的祖母绿,这大冷天的手里还装腔作势地捏着一柄镶玉折扇。对方一拱手,朗声道:“不知煜阳世子驾到,还望海涵!”

    江简宁叹了口气。他拢了拢大氅,施施然下轿:“……国公世子客气了。”

    太子薛敬颐苦患心疾,有一日没一日的奔头,俨然已是东宫座上平衡其他皇子之间势力的木偶傀儡。虽然江简宁知道日后还将有个皇后嫡次子继任为储君,可目前在朝臣与世人眼里,竞逐储位最有力的人选,是三皇子薛敬邺。

    而这位林公子,便是三皇子的娘家表兄,镇远国公的独子,林琅之。

    双方都是世子,镇远国公品级却在煜阳侯之上,叫江简宁不得不落轿相迎。

    见过礼后,江简宁不动声色地往他身后另一顶小轿看了一眼——那轿子长得普普通通,只有一个小厮、一个车夫,全无半分排场。

    他暗自皱眉,什么人竟敢对镇远国公世子、三皇子的表兄,不回避、不落轿,硬邦邦杵在原地不让路?

    林府小厮扬声道:“前方何人,见镇远国公世子还不滚下来见礼?”

    对方不作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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