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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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的,眉目间总让他隐隐感到几分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她其实还很年轻,只是被来自生存的刀刃摧残得面目全非。姬未央凝视着她的枯瘦的脸庞:“我当真见过你吗?”
阿姜微微一笑:“自然是见过的。”
“在上京,”她低下头,避开姬未央的视线,轻声说,“我出生于上京,若是将军有心,就将我和我的阿蟾,一起带回上京安葬吧。”
“我答应你。”姬未央郑重地许下承诺,“你的家,在上京何处?”
“就把我葬在上京郊外的杏花寺边上吧,”阿姜说,“那里是我幼时最爱去的地方。”
杏花寺是上京城外最出名的佛寺,传说百余年前一位禅师曾在此地坐化,圆寂后变作一株杏花树,明明是寒风凛冽的冬日,枝头却开满灼灼杏花。信徒们便在此立庙,命名为杏花寺。前朝便时常有达官显贵去杏花寺烧香拜佛,据说灵验得紧。
姬未央一向不信神佛,可如今死而复生,他也不得不怀着一丝敬畏。
蓦然听见杏花寺这个名字,他失神一瞬,仿佛又看见杏花寺满山遍野盛开的花朵,正随风而逝。他回过神来,极缓慢地、一字一顿道:“我会把你,还有阿蟾,一起安葬的。”
“我相信你。”阿姜说。
阳光模糊了她脸上的皱纹,她周身发着融融的光芒,姬未央忽然记起来,为何他觉得阿姜的眉眼让他感到莫名的熟悉。
——因为,那是他自己的脸。
“醒了?”文澡红侧过头,好奇地望着他,“阿蟾,你可真能睡,已经戌时了。”
姬未央拿着脸上盖着的手帕,眼眸里还带着一丝未曾消散的睡意,头发也睡得蓬乱,几根发丝调皮地翘了起来。
文澡红笑而不语,端起身边放着的点心,冲他眨眨眼。
一丝头发搔得姬未央脸颊痒痒,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仪容不佳,连忙伸手把头发压住,勉强梳顺。
“我——”他从未在人面前这般失态,纵然之前也有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可也没有把自己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模样展现在旁人面前。
文澡红说:“我什么都没看见,快,吃些点心垫垫肚子,我瞧你睡得那般香,就没忍心叫你起来,待会儿可还睡得着吗?”
大概是睡不着了。
姬未央心想,可他不愿让人担心,便点点头:“能睡着。”
“还是年轻的小郎君小娘子惹人嫉妒,能吃能睡。”文澡红笑道,“我叫人把饭菜送上来,你一定饿坏了。”
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何况除去中午那一顿,姬未央自打醒来就没吃饱过,如今正饿的厉害。
“多谢姨母。”姬未央端端正正地在榻边坐好,诚恳道。
文澡红笑容愈发灿烂:“若是你弟弟与妹妹像你这般懂事就好了。”她正说着,侍女就将饭菜端来,夜晚不宜吃的味道过重,也就不见白日的酸辣菜色,大多是些口味清淡滋补的佳肴。
“我还未跟你说,我有一对孪生的儿女,大的那个是男孩,小的是女孩,”文澡红笑吟吟道,“都是猴性子……”
文澡红将上京家中的事娓娓道来,姬未央自然听得出,这是文澡红有意为之,想让他提前熟悉一二,以免入京后手足无措。她真真切切地将姬未央当作子侄,只可惜阿姜未曾将他与文澡红之间的渊源告知于他。文澡红说,她们二人是手帕交。
既然如此,阿姜又遭遇了什么,才会变成他记忆中的样子?
饭后,姬未央与文澡红道了明朝见,才回到自己暂居的房中。
他望着如豆的灯火,回忆自己的梦。
阿蟾五官轮廓和十五岁的他几乎一模一样,只有细微的地方不同。他的额头正好长了一颗痣,幼时家人还笑他颇有观音相,说不定以后就能在杏花寺出家。
他十分不喜这个玩笑,表达过一两次不满后,家人倒也不这样打趣了。
后来……
额头这颗痣也没了。
也再没人打趣他甚有佛缘了。
阿蟾是没有额间痣的,反倒是在鼻梁和耳垂各有一颗极小的痣。
终归是不一样的,他又想起阿姜逝世前最后一夜同他说的话。
“姬将军,若是没有你,今夜我本打算带着阿蟾一起走的。”阿姜躺在床上,气若游丝道,“他是个傻子,若留他一个人在世上,我怎么能安心地走。”
他死的时候心无杂念,如今却忍不住想,他身故的那一刻,会有人会像阿姜挂念阿蟾一样,挂念他吗?
挂念的不是姬将军,而是姬久,姬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