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滕王的忧惧豺狼当道,安问狐狸?(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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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若只让滕王带自己人去见巡按使,但凡出点什么岔子,岂非全是滕王之罪--这江南西道,不知有多少人盼着滕王与巡按使剑拔弩张,针尖麦芒闹起来。"

    滕王立刻想起了那封匿名举报信,道:"有理有理,你们这边多派些人!"可得证明我的清白!

    然后迅速在心里建立了一个新的底线:这姜侯千万千万不能在江南西道出事啊!

    正如崔少卿所说,若是巡按使有个三长两短,那些士族必要扣在他身上。

    **

    姜沃是正在与杜审言说着庐山'陶渊明故居'事时,被脸色煞白的郭成双打断的。

    "杜少府,你快带着家眷避一避吧!"

    杜审言还挺喜欢这个郭驿长的。

    他本是年少文人,也不太在意什么官吏之别,直接以友论,给郭成双倒了杯茶:"郭驿长何故如此?出了什么事吗?"

    郭成双哪怕脸色煞白惊慌失措中,也忙双手接过这杯茶。

    心里更感动了:这杜少府真是个好人啊,不似寻常官员一般,拿下巴看他们这些胥吏。那更不能让他们一家子倒霉了。

    于是也顾不上喝茶,很快道:"方才有王府亲卫前来通传,说最多半个时辰,滕王就到了!"

    滕王!

    郭成双当时一听整个人就傻掉了。

    这完全是想不到的飞来横祸啊!滕王怎么会忽然到他这种小地方来?!是为了偶然起兴想要游览庐山?还是来寻孙神医?

    不管为了什么,他肯定是要倒霉的了!

    哪怕他不在洪州,而是在江州,但都在江南西道且两州毗邻,郭成双自是听说过滕王的恶名,最喜勒索辱弄官员。

    偏生他又是天子叔父,谁敢惹他?

    姜沃见郭成双这简直像是见了鬼的样子,心道:滕王这名声啊。

    见杜审言没有什么畏惧之色,郭成双急得顿足道:"杜少府出门在外,必没有带多少银钱吧?"

    "你不知滕王脾性,洪州士族官员都是怨声载道--他每年都借生辰之名,令官员送礼,勒索钱财。"

    杜审言听到这儿,出于书令史的谨慎,还不由问了一句:"滕王过生辰收礼,也算不得勒索吧。"

    郭成双苦笑道:"滕王若只过一次生辰就好了,他府上一年要过至少七八次生辰。"滕王过完王妃过,王妃过完王子过,反正一大家子呢,每年至少七八回。你不来就是不给滕王面子。

    杜审言:......

    "若送的礼不够贵重,你就等着滕王寻你的麻烦吧!"

    毕竟所有亲王到各地,都挂着一个"都督"或是"刺史"的官职。虽本州庶务自有朝廷官员料理,这些亲王许多只是挂名,但只要是名,就是名义上的上司,要找茬还是很容易的。

    "杜少府快走吧。"

    他这个驿长今日是免不了破财了。而且听闻滕王目中无人,家人奴仆,亦仗势侮弄官人,更何况是他这种胥吏。

    尤其是杜少府还带着容色出众的女眷呢,若是滕王......

    郭成双都不敢往下想,会发生什么。

    *

    而半个时辰后,郭成双发现:他确实是不敢想,也完全想不到,会发生什么!

    大唐亲王的车驾,是朱质朱盖,朱旗旃。

    明明是朱红明丽之色,看在郭成双眼里,却觉得毫无喜庆之意,简直跟看到黑白无常的车驾差不多。

    遥遥看到车驾之时,郭成双就伏地,简直是以一种等死的悲壮,等着接亲王之驾。

    朱盖马车上下来一人。

    郭成双伏地,余光只能看到衣摆,见衣摆和靴履上刺绣,就知这是滕王本人。

    见滕王径直向他走过来,郭成双心都要跳出来了。

    滕王走到他面前了!

    就在郭成双要叩首开口时,只见滕王完全没停留,直接走了过去。

    郭成双:??

    他并没有疑惑太久,就听滕王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温和有礼道:"姜侯别来无恙?距离上回泰山封禅事后一别,也有五年了吧。"

    之后语调一变,听起来情真意切,甚至还带了几份委屈:"姜侯啊,有人诬陷本王!本王好生冤枉!"

    一直在伏地瑟瑟发抖,迎接传说中'骄纵逸游、好辱弄官人尤其是吏人'滕王的郭成双,听此言不由瞳孔地震。

    忍不住霍然抬头。

    谁?滕王在跟谁说话?

    姜侯?

    郭驿长一片空白。

    他并非没听说过京中有巡按使,代天巡牧,巡察天下十道。

    但这种消息,就像是从前二十年听闻京中立太子废太子,又立太子一样......与他太远了。

    远的像是云端之上的神仙斗法。

    巡按使自然也是如此。

    在他心里,代天巡牧的巡按使,自然要去天下大州大城,去见那些都督、刺史的大人物!

    且巡按使之行伍刚至江南西道地界,许多耳目聪灵的世家尚不知,庐山下的郭驿长自然更不知--庐山县内的事儿他尽知,外头的事儿便难了。

    故而郭成双此时真是大脑一片空白。

    空白到姜侯和滕王都进了大堂,他还在外面发怔,直到杜审言把他扶起来。

    足足够了一盏茶的时间,郭成双才觉得三魂六魄渐渐回到自己身体里,然后开始回想昨夜,他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想完后,面如土色--

    应该这么说,他,说了什么该说的吗?

    一想到他当着巡按使的面,不停追问杜审言吏部考官的潜/规则,郭成双整个人都摇摇欲坠起来。

    杜审言继续扶着他笑道:"来吧,郭驿长。你不是想去京中大理寺状告嘛?这不,全都省了?直接说给我听就是了。"

    杜审言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纸笔:"那州县侵占流外官职事,你再详细说说。"

    **

    大堂内。

    姜沃与滕王对坐,开门见山道:"滕王口称冤枉,那这封告举函上的罪名,都是假的?"

    李元婴摇头:他来之前就想好了。

    里面许多罪名确实是他的,以他在江南西道的人缘,都不用姜侯特意调查,肯定有无数人忙着把他的罪证报上来--这封匿名告发信,估计只是开始。

    于是滕王不准备推诿自己原有的罪名。

    他准备从另一个方面说服这位掌尚方宝剑的巡按使!

    "但我有一言,姜侯听听有无道理?"

    "人人都道本王穷奢极欲,所到之处,皆起滕王阁。可一座滕王阁所费才多少?姜侯是掌过城建署的,难道不知一座楼阁之值?"

    "那江南西道的世家,可是园囿拟上林,馆第僭太极!"*

    许多世家的园林,简直建的不比唐初国库空虚时修的太极宫差!

    "他们又弹劾本王专挑农忙时出去践踏农田打猎,可本王带着十来个亲卫,便是践踏农田能践踏多少?"

    "然世家所侵占当地良田土地,却是牛羊掩原隰,田池布千里!"*

    滕王甚至越说越真情实感委屈起来:"我乃高祖亲子,难道能去过苦日子?陛下削了我的食邑,我不敢去向陛下闹,从士族那里要点钱又怎么了?

    姜侯可知,江南之地,多少世家金玉满堂,妓妾溢房,商贩千艘,腐谷万庾?"*

    "姜侯既然是代天巡事,便要论罪,也得分个轻重缓急吧。"

    "豺狼当道,安问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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