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破局有律必依(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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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有些世家与勋贵簪缨之族,实不将律法放在眼里!自觉势大,民不敢告官不敢究。"

    "若一直如此风气,只怕大理寺这回刚处置完戴至德,下回又换汤不换药,再给姨母来一回。"

    姜沃实在欣慰,不由含笑:"曜初想的很好。"

    曜初这点真的很像媚娘,哪怕年少也没有非黑即白的理想化,她看问题很实际,也很透彻。

    姜沃倚在竹椅上,仰头望着一树海棠道:"曜初,没有不能破的局。"

    她取出了一枚铜钱:"事情都有两面性。"

    "没错,戴至德之父戴相,在贞观初位高权重,颇有遗泽。"姜沃笑着翻过了这枚铜钱:"那咱们就要想一想了,以先帝的英明,为何重用这位戴相。"

    "这几日,我寻了许多四十年前的卷宗,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姜沃对着屋子抬抬下颌:"那些卷宗,我都放在屋里案上了,曜初可以去看。"

    曜初等不及地起身,直入屋内。

    只剩下她方才坐着的竹椅,尤自在轻微晃动。

    姜沃以手支颐:设局人选出戴至德来,当真是好!正如曜初所说,不少世家勋贵对律法不甚重视,觉得律法是用来约束寻常官员和普通百姓的,他们这些高门权贵自有特权。

    以戴至德此事,正好可以正一正律法之威。

    *

    三月十五的大朝会。

    朝臣们都是带着吃瓜的心来上朝的,也拭目以待:姜相到底会不会站在大理寺这头,严惩戴至德。

    姜沃入朝时也巧,还正好跟戴至德碰了个面,两人彼此按官位礼数见礼。

    说来,近来多有人向姜沃说情,然戴至德本人却没有来求情--他是自恃道国公府的出身,又是太子詹事的身份。

    他就不信,姜相还真能铁面无私办他?

    旁人怕她是宰相,是吏部尚书,可戴至德不怕--谁家没出过宰相啊?而且一旦将来太子登基,他也未必不是宰相!

    他倒是知道,大理寺那位年轻的狄正卿,已经按照律法拟好了他的罪名,比如现在,正在朝堂上向二圣回禀。

    可那又如何?

    戴至德听完,只出列请罪'未约束好家人'。

    之后,也不必他主动求情,自有朝臣站出来为他说话,为他开释道:"戴詹事于东宫夙夜忧勤,几无闲暇。而戴氏名门,家眷亲友众多,若是有家人犯罪便牵连于他,岂非太过?"

    "正所谓法无外乎人情。且戴詹事于东宫位重,只看在太子殿下的面上,也应宽免其罪,令其效力东宫,将功赎罪才是。"

    狄仁杰在旁听得眉目冷肃,心中怒道:若如此还要律法做甚!要是这一回让戴至德轻飘飘'自罚三杯'就过去了,那之后朝上勋贵世家,更不会将律法放在眼里了!

    他刚要手持笏板继续辩驳,便见丹陛之下,姜相起身。

    朝臣们:来了来了!

    说来,甚至有事不关己的吃瓜朝臣,就此事偷偷下注:姜相敢不敢力挺大理寺,拿东宫太子詹事戴至德开刀?

    买定离手。

    如今到了开盅的时候,俱是聚精会神。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姜沃取出了奏疏。

    "臣请,为先道国公戴胄追封司空。"

    朝臣:???

    **

    这是哪儿跟哪儿?

    姜沃说完后,许多朝臣先是一懵,然后想了想才恍然:哦,那这就是姜相对东宫的示好了。

    丹陛之上,只听皇后缓声道:"姜相为何有此一请?"

    姜沃便道:"先道国公戴相,任大理寺卿时,为人清直刚义,以法正天下!"

    "有两事可知。"

    "其一,当年赵国公(长孙无忌)有一回不慎忘解佩刀而面圣,有违《卫禁律》,时任大理寺卿的戴相便持正律法,不以赵国公为国戚而轻纵,依律论罪罚其两万贯,赵国公如数缴入国库。"

    "此乃一,其二则更见戴相风骨--"

    "先帝当年因厌恶一官员伪造功绩,行止恶劣,原下令杀之警示朝堂。然将此官员下罪大理寺后,戴相却判其流放之罪。"

    "先帝曾责戴相为何如此违逆圣旨。戴相便秉公道:依朝堂律法,此罪乃流放非杀之。故而不敢以圣人一言而有违律法。"

    "更上谏道:律法,乃国之大信于天下臣民!"

    "法,不容有失!"

    "先帝闻言,甚褒奖之,又赞:大理寺乃人命律法所系,非如此风骨不可为之!"

    朝上一片寂静,朝臣们也渐渐反应过来姜相是在做什么--

    这哪里是跟东宫示好啊,这是要羞死戴至德啊。

    是啊,许多人都只记得戴至德显赫出身,记得他那位曾位高权重的父亲,却忘记了,戴相是为何位列宰辅的。

    只听姜相还未说完。

    她声音一贯的平和,但此时却冷如珠玉坠入玉盘,令人心颤。

    "陛下,皇后。臣从旧卷得知,戴相一生廉洁奉公,仙逝时竟家宅清贫以至于祭享无所,还是先帝特赐银钱,以全丧仪。"

    "若戴相得知,其子孙挟势索财,逼勒民宅,想来必会严刑正法。"

    姜沃查览旧档后,对戴胄这位宰相前辈,是真的很佩服。

    她不由看了一眼脸色已经转为"猪肝红'的戴至德,心道:看来子不类父才是常态。

    甭管是房相、杜相还是这位她都无缘谋面的戴相,都是风骨赫然、处心公正之人。

    但他们的子孙.....不过,比起房相杜相那谋反的子孙,戴至德都算个标兵了。

    当然,姜沃也没打算放过这位'标兵'。

    她亲切问道:"方才有朝臣为戴詹事求情,不知戴詹事自己怎么看?是否觉得,应当法外开恩?"

    戴至德:......

    我还能怎么看!

    你把我爹那"依律法行事,圣人都不能例外"的事迹言行数了一遍,我还能说什么?

    这会子他但凡为自己求一句情,姜相绝对会把他打成有违父训的不孝子。

    若是没了一个'孝'字,他这辈子仕途才真正完了。

    于是戴至德满面痛苦,向帝后请命:"臣有罪,请二圣重罚之。"

    而姜沃今日所请,原也不是为了一个东宫太子詹事--

    她转身向帝后郑重道:"臣请旨,追褒道国公,以彰其德。"

    "亦彰大唐朝廷不失法度:有律可依、有律必依、执刑必严、违法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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