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喂你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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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团大院虽然旧,但胜在别致。

    这里原来是疗养院,有个独立的小门岗,小门岗盖得古色古香,周阔海相中了这间屋子,一直住在这里。

    整个曲艺界最讲究师承,梨园行更甚。

    想要在这一行里成“角”,必须得高人口传身授。即使中央戏剧学院坐科出来的,不拜先生指点,也只是入了这行的门而已。

    周阔海是江野父母的师爷,单从这里论着,江野得叫他太爷爷。

    这个老头是真的很老。

    江野上小学时,在外巡演的剧团特地赶回来,在河州大剧院唱了三天大戏,庆祝老头九十九岁大寿。

    眼下这么多年过去,老头一百挂着零的年纪,眼不花耳不聋,看身体状况且得活些年。

    这晚江野下晚自习回来,老头正摇着蒲扇在屋前站着。

    “太爷爷!”江野老远就兴高采烈叫了声,猛踩两圈车蹬子,到他跟前捏死车闸,车屁股一甩,一个漂亮的漂移。

    老头年轻时身量很高,到了这把年纪,已缩得不能再缩了还有一米七八的样子。瘦,穿着件绸大褂、灯楼裤、千层底的布鞋,摇着蒲扇,胸前一大把银胡子一摆一摆。虽然看着跟截老电线杆似的矗在那儿,倒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

    江野冲着老头笑:“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头特稀罕这小子,见他一头汗,忙给他摇了两下蒲扇,“下午才回来,给你带了正宗的道口烧鸡,掐点儿热着呢,快进来吧。”

    “老远就闻着香味了,还想着谁这大半夜的不行好,勾人馋虫。”江野笑呵呵停好车跟着老头进了屋。

    老头把吊扇打开,吊扇半死不活吱吱呀呀转两圈歇一圈。

    吊扇下矮矮的一张四方小桌,江野洗完手,老头已把热乎乎的烧鸡端上了桌,粥也盛好了。

    “快吃吧。”老头笑出一脸褶子,脸上要是落一蚊子,这一笑冷不防就给挤死了。

    老头去滑县省亲,带来的正宗道口烧鸡,色泽金黄、香味浓郁。江野伸手就抓,一口下去酥香软烂,“太爷爷,您也吃呗。”

    “吃不了这个喽,就瞅你吃着过过眼瘾。”老头躺在桌旁的躺椅上,手里蒲扇不停朝他摇着。

    江野大口朵颐,吃得痛痛快快,百忙里挤出个笑脸给老头看。

    “狼崽子似的,慢点吃,没人抢。”

    江野吃得一头细汗,“叫我爸给您安个空调吧,屋里太闷。”

    老头摇头摆脑,“吹那玩意折寿。”

    一句话噎得江野忙喝了口粥顺顺,这老头快一百一了还这么惜命。

    “人活着得顺其自然,该挨冻挨冻,该受热就得受着点。你冬天非得暖和,夏天非得凉快,那不是找病么。”周阔海掐着指头算日子:“说话玉堂那小屁孩该回来了吧?”

    江野老爸江玉堂人到中年,在老头这儿也不过是个小屁孩。

    “快回来啦。”江野忽想起来汪橙,吐掉骨头说:“太爷爷我问您个事儿,我爸师兄弟几个啊?”

    “傻啦?”老头掰着指头:“老大你爸,老二你妈,老三高格妈,老四高格爸,最小的是你小叔。他们这五个后生是我徒弟这一枝儿的。”

    江野又问:“我师爷这一枝儿就这五个徒弟?”

    老头眯住了眼。

    姜是老的辣,这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姜疙瘩说:“想问什么直说,你跟我这儿就一直肠子,绕个什么劲儿。”

    江野嘿嘿几声,往老头跟前凑了凑:“太爷爷,除了我妈和高格他妈,师爷是不是还有个女徒弟?”

    老头翘起腿:“说吧,打哪儿听来的闲话?”这个女徒弟离开的时候,还没有江野。

    “您甭管我哪儿听说的,您就说有没有吧。”

    老头也就是喜欢这小子,才愿意跟他多说两句古:“是还有个女徒弟,排行老五算是关门弟子。”

    “那不对。她是关门弟子,我小叔怎么收进门的?”

    老头说:“你小叔拜师的时候你师爷已经没了。你爸爱才,看李逸臣是个能旦能生能文能武的好苗子,代师收他入的门。他的身段是你爸妈手把手调教过的,他的戏是我一指头一指头抠出来的。”

    “哦,这样啊。”江野又问:“那这个女徒弟”

    老头打断他的话:“她不算咱周门里的人了,二十年前就逐出了师门。”

    江野吃了一惊,逐出师门在梨园行是奇耻大辱,在这个圈子里的声誉基本上算是废了。

    从汪橙的身段上不难看出来,他母亲汪雅梅是个了不起的“角”,这样的人才怎会轻易被逐。

    “这是为什么啊?”

    “为个男人。”老头脱口而出,随即觉得不妥,他摇摇头说:“你还小,不懂这些,吃完该干嘛干嘛去。”

    江野是小,但他可不傻。轻声试探着:“为了我爸吗?”

    老头哼笑:“别给你爸脸上贴金了。”

    “那就是为了个姓范的男人。”这个不难猜,江野随口说了出来。

    老头骤然睁大了眼,演了百十年戏,那双眼睛真睁开,如火如炬。

    这反应吓了江野一跳,好像不经意触了老头的逆鳞,显然不想再提这段尘封往事。

    老头一把抓住江野的胳膊,骨瘦如柴的指头力道可不小,捏得江野胳膊隐隐生疼,他哎呦了一声。

    老头松了手,蒲扇恢复了慢慢摇的节奏,“你到底听谁说了什么?”

    江野不敢撒谎,从头到尾老实交代。

    老头望向门外,眼神变得呆滞,过了好一会儿怅然道:“整整二十年了,雅梅要回家啦”

    二十年!!!

    刚刚江野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对,现在想明白了。

    高格说汪雅梅当年是怀着孩子走的,周阔海说汪雅梅已离开了整整二十年,但是汪橙才十八岁,那个孩子不可能是他,除非他是哪吒。

    也就是说,汪橙和江野根本就不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她的孩子和你在一个班?”老头问。

    “叫汪橙。太爷爷,他身上也有这个。”江野把玉坠勾出来,做最后的确定。

    老头捏着玉坠摩挲了会儿,悠悠道:“美玉传家久、书香继世长。这玉坠是当年我师父挥班进京给李鸿章演了三天戏,老中堂赏下来的。”

    江野纳了闷:“不对吧,不是给慈禧演了三天戏?”

    “谁说的?”

    “我爸。”

    “你爸知道个屁。”

    “”

    “我师父最烦那婆娘,怎么会去给她演戏?”老头道:“不信你问你爸,知道这块儿玉的名字叫什么不?”

    江野:“还有名字呀?”

    “废话么不是,中堂府出来的东西怎么会没个名字?”周阔海捻着胡须,“它叫合欢佩。”

    江野噗一声笑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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