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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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绣烧得一手好菜。荤油烧热,葱姜下锅,滋啦一声,刹那飘香,再接着,剁成碎块的猪下水扔锅里,文绣挥舞锅铲麻利翻炒。湘人喜食辛辣,她倒入满砧板的青红椒,再颠再炒,鼻腔喉管里都溢着辛味。
老早,大有和寅时就嗅着味过来了。
大有叔顶了蒋先生的活,坐个小木凳,一个劲给文绣添柴火,边添还边夸赞。
“文妹子,你这手菜烧得,蒋先生娶了你啊是真值当。”
文绣闻言眉一挑:“那是,”她说着颇为得意地看了眼角落里看书的蒋章宁,“街坊邻居都说我文绣嫁他是高攀他姓蒋的,实际他没我是真不行。”
蒋章宁沉浸书中并未多言。
阿檀笑了笑,摸摸寅时的头。
大有伸长脖颈子狠嗅一通:“说得对,文妹子这一手菜,香得我魂都快走黄泉路了。”
文绣爽快一笑,颠勺几下将猪下水盛入盘中,她大着嗓子吩咐:“寅时,端上桌去。”
“行嘞。”
话音落下,文绣舀水洗锅,又忙活起下一道菜来。
眼看天色渐晚,阿檀问:“文绣姨,蒋姐姐何时回来?”
文绣往外一瞧:“什么时辰了?”
“戌时。”
“那快回了。”
想着马上又能见到蒋浸月,阿檀语调愉悦:“好,我去巷口迎她。”
她说罢跑出门去,如只猴般淘气,跑着跳着到了巷子口。
刚停住脚步,远远的就看到了蒋浸月,只见她长发及腰肩挎皮包,短衫长裙款款而来。
阿檀兴奋地挥手,扯着嗓子:“蒋姐姐!”
蒋浸月见着阿檀眼神一亮:“阿檀!”
两人朝对方奔跑过去。
“阿檀,你可总算回来了。”
阿檀双手反背:“我说过了,风头过去,我自会回来。”
“这次可不许走了。”
“那是自然,”她亲昵挽住蒋浸月手臂,声音清亮,“蒋姐姐还没带我吃遍长沙城,我怎舍得走。”
蒋浸月笑意盈盈:“馋猫。”
阿檀稍微昂头,笑纳了这个称呼。
两人挽手进观音巷,刚走没几步,旁边昏暗巷角突然冲出个黑影。
黑影速度迅捷,猛地朝着阿檀袭击过去。
阿檀像会变脸,神情瞬间冷肃。
她一把推开惊慌失措的浸月,伸手擒住着黑影袭来的手臂,再侧身抬腿飞踢上去。
那黑影也不是吃素的,灵活一闪,竟挣脱阿檀擒拿给他躲开了。
阿檀眉一横,再擒再踢,几步下去,将黑影踢到角落一阵闷哼。
被推到一旁的浸月定睛一眼,看清了那黑影模样,忙上前阻止阿檀。
“是沉星!”
阿檀一个急刹,最狠那脚没落下去。她弓腰下去拎起黑影衣领子一瞧,只见这少年龇牙咧嘴,那眼神,那神态,像是要将阿檀生吞活剥般。
看样貌,的确是蒋沉星,他指着阿檀厉声警告:“你这流氓,离我姐姐远些!”
下学回来,沉星瞧见浸月身边有一男子,还对着她举止亲昵,以为是哪里来轻薄浪荡子,怒火激荡胸腔。
阿檀噗嗤一笑,眼珠微转:“就不。”
沉星被气到:“你!”
浸月无奈地摇头,忙将沉星从地上扶了起来,不徐不疾说道:“沉星,这不是流氓,这是阿檀,你不记得了?”
沉星一怔,语气错愕:“阿檀姐?”
阿檀抿唇坏笑:“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沉星言语塞塞,不好意思地挠头,“阿檀姐,你回来了!抱歉,我以为,我还以为……”他羞愧难当,没说后话,低下头去。
阿檀大度摆手,拍了拍沉星肩膀:“多大点事。”
要换成她,遇到浸月有事,只怕会比沉星更凶更恶。
阿檀笑着,推着两人背脊往前走:“咱几个别杵巷口,快些走,我跟你们讲,文绣姨做了一桌子菜,我迫不及待回去吃。”
还未进门,菜香饭香阵阵扑鼻,勾动肚腹馋虫。
厅中放一圆桌,爆炒猪下水和桂花姨端来的猪油渣之放中间,其他素菜围一边,大有还从家中拿了他珍藏几年的花雕,最后大米饭上桌,文绣在饭里还蒸了几个香喷喷的大红薯。
寅时早饿了,端碗大米饭狠扒几口,两根筷子一搅,直奔桌中间那盆子油光水亮的猪下水。
众人正吃得高兴,只听得门口尖酸女声:“呦,吃饭呢。”
来人叫曹善眉,这一片的房东太太,她一头西洋卷发,一身得体旗袍,虽是半老徐娘,却风韵犹存。
曹善眉年轻时长得漂亮,嫁了个老头做姨太太,没几年,熬死老头一家子,得了不少家产,她买下观音巷上大片房屋,如今靠收租生活,闲了打牌听戏,日子过得很是富裕舒坦。
她有钱是有钱,人却尖酸,又爱财如命,同她打麻将可赢不得,若赢了她的钱,能在你家门口阴阳怪气个好几天,她收起租来更是不讲情面,一天都晚不得,晚了就得朝你要息,观音巷的人大多是她的房客,自然不敢得罪。
但文绣可不怕得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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