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字(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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拽了拽,待看见他心口时才顿住,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那里并没有那个十字星状的伤痕。
可紧接着,乔绾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谁也无法想到,在这样一张风花无缺的脸下,他的身上布满了鞭伤、灼伤、剑伤,各种新旧伤痕叠加在一起,在他白到透明的肌肤上格外刺眼。
“公主?”慕迟幽柔出声。
他不在意被人打量着这具身体,却嫌恶她那种直白得不加掩饰的眼神。
乔绾茫然地眨了下眼,旋即猛地回神,耳根微热,松开抓着他衣襟的手,冷哼一声:“真丑,”
说着又想到什么,转身从一旁的紫檀木箱中拿出一个碧色瓷瓶,思忖片刻,又拿出三瓶,一并扔给他,没好气道,“本公主看你身上的伤疤不顺眼,既然将你买了回来,你须得将这些疤消了,省的本公主看了心烦。”
慕迟扫了一眼怀中的四个瓷瓶,只闻味道便知是上好的白玉膏,千金难买,这位娇生惯养的长乐公主出手就是四瓶。
“对了,右手虎口处,本公主刻的那个字不准消。”乔绾补充。
慕迟扫了眼右手虎口的伤,没有应声。
殿门被人敲了两下,倚翠的声音自殿外传来:“公主,暖阁已经收拾好了,只是府上没有男子的衣裳,便备了几件侍卫的常服。”
“嗯。”乔绾看向慕迟,“今日你且好好休息,明日带你上街买衣裳。”
这样的美人,就该着最好的华服,刚巧,她也有段时日未曾去毓秀阁了。
慕迟站起身,应了声“好”,便要朝门口走。
“慕迟。”乔绾叫住了他。
慕迟停下脚步,侧首回望。
乔绾扬了扬下巴:“你等着,本公主定能让你痛得不能自已。”
慕迟终于正眼瞧了她一眼,少女的眼底,是明晃晃的没有被失败浸染过的明艳高傲。
直到倚翠又唤了声“公主”,慕迟才徐徐一笑:“奴等着公主的好消息。”话落转身离去。
公主府极大,雕栏画栋,曲径通幽,庭池的水面氤氲着白雾,悬灯盏盏。
暖阁就在寝殿的右侧不远处,装饰典雅,处处透着奢华,火盆将整个房间映得暖烘烘的,桌上放着些蜜饯瓜果。
“慕迟公子在此处歇下便好。”倚翠将人送到便离开了。
慕迟站在房中,随意地打开窗子,冷风顷刻灌入房中。
他笑了下,即便再温暖,他的身体依旧是寒冷的,被喂了毒就这样了,后来即便毒解了,身子也像具死尸了。
不知多久,不远处的寝殿内烛火熄灭。
子夜岑寂,晦暗无光。
慕迟缓步走到庭院中,站在台阶前,似妖似鬼。
屋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下瞬风声拂过,一道黑影恭敬地站在慕迟面前,低着头闷咳了几下才道:“属下今日才寻到公子,求公子恕罪。”
慕迟淡淡道:“此事是李慕玄一手策划,同你无关。”
李慕玄,他的好兄长。
司礼抬头看了眼他,只觉夜色里的公子像挖人心的妖怪,忙又低下头:“公子知道我今夜会来?”
慕迟懒应了一声:“松竹馆有禁军查逃犯时猜到了,”说着睨他一眼,“受伤了?”
“属下无能,逃避禁军追捕时,不慎被划伤了。”司礼忙应,余光瞥见慕迟手上的伤口微惊,“公子的手……”
慕迟循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虎口处的“绾”字,眼中嫌弃顿生,信手掏出袖中的白玉膏,如弃草芥一般全扔给司礼:“赏你了。”
仿佛多看一眼都嫌碍眼。
“谢公子。” 司礼说完才看清这是顶好的白玉膏,一瓶千金,“公子身上有伤,又被封了内力,不若……”
“不用,”慕迟打断他,“拿到解药便好了。”
司礼陡然反应过来,问道:“公子不是要去昭阳公主那儿,为何来了长乐公主的府邸?”
慕迟轻笑,笑里添了丝冷意:“被坏了好事啊。”
司礼神色一凝:“可要属下杀了长乐公主?”
慕迟朝漆黑的寝殿看了一眼,只有几盏长信灯在夜色里幽幽亮着。
“她暂且还有用,”慕迟柔声一笑,眼底却寒芒乍现,“雪菩提就在般若寺内。”
雪菩提是般若寺供奉的珍宝,也是解开他内力的解药。
而般若寺是黎国皇家寺庙,平日有重兵把守,就连皇帝乔恒每年都要去小住几日,他需要乔绾。
况且……
慕迟想到乔绾信誓旦旦地说“让他痛得不能自已”,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的这具躯体,究竟还能不能有感觉。
司礼迟疑:“长乐公主会去般若寺?”
慕迟安静了一会儿,突然低低笑出声来,说的却是另一件事:“长乐公主身上,有一股诸多药材混杂的药味,便是我也只能闻出朱砂、丹参、何首乌三种。”
司礼猜测:“这些都是炼丹及大补的药材,黎国皇帝沉迷炼丹追求长生,长乐公主又是他最宠爱的女儿,说不定相处的时日长了,便沾染了药味了。”
慕迟这一次并未言语。
乔绾身上的药香,若是沾染上的,风一吹也该淡几分,可是一路同行,她身上的药味没有丝毫变化,所以这药香绝非沾染上的,而是她身体里散发出来的。
看来,传闻受宠的十一公主,也许……并不属实。
慕迟又想到什么,漂亮的双眸半眯:“松竹馆烧了吧,还有那日曾出过价的那几位,杀了。”
“那昭阳公主?”
慕迟懒懒地看了他一眼。
司礼后背一寒,忙道:“属下知道了。”
慕迟沉默了几息:“还有,帮我寻一样东西……”
司礼认真听着,恭敬应了一声,跃至墙头离开。
慕迟看着司礼消失在夜色里,良久才收回目光,看着虎口那个“绾”字,冷笑一声回了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