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修)(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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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身前人一动,宋猗不敢用力,手头一松,一股长发便滑落下来,束好的发髻散开,功亏一篑。

    她回应一声,又拿起玉梳重新将发丝梳理垂顺,平静道:“那孩子并不蠢。”

    卫昭从铜镜中观察身后人的神情,忽而笑道:“让你帮我束发,你松了口气?”

    宋猗说“帮你”起初着实让她吃惊,这固执己见的狗崽子,显然不可能舍弃自己的原则,她的“帮忙”,也仅限于一些特定的时间,地点以及事件。

    卫昭相信,只要支使这人去做一些不符合法规的事,对方立刻就会拒绝。

    不过么,这人不知道,她本身的存在,就是帮了忙。自己也不需要在这种事上劳烦这枚铁骨铮铮的“保命符”。

    因此,卫昭说“帮忙”,第一件事便又是让宋猗替她束发。

    宋猗淡淡道:“确实松了口气——”

    “嗯?”

    “幸亏这发髻样式,公主挑选的并不太难。”宋猗手里不停,终于再次将这朝云髻梳好,簪上一顶极其华丽的掐丝桃花金冠。

    她垂眸时,恰好能看到平阳公主后颈下一点交错纵横的伤疤,手里一顿,金冠便有些歪斜。

    “便是什么复杂的发髻,哪里就能难倒你这半个完人了?”两人看向铜镜,卫昭扶了扶耳侧垂下的金色璎珞,红唇微挑,“这公主头冠,十年未曾戴过,竟不习惯。”

    宋猗默默不语,小心翼翼将金冠扶正,动作极尽温柔。

    卫昭从镜中看向她垂落的视线,语气带着轻佻:“怎么?大将军没见过西原鞭刑,吓到了?”

    “……”被平阳公主察觉到这丝窥伺,宋猗沉默一瞬,致歉道,“公主恕罪,臣儹越了。”

    卫昭点点铜镜中的人影,慢条斯理道:“也是——犬奴见过战场上被剖开胸腹还未死的战俘,亦见过身首分离的尸首,这倒不算什么。”

    “……他们怎么敢?”宋猗语气起伏,有些不平静。她那双黑沉的双眸隐隐有几分怒火,又被强行压下。

    西原人的鞭刑是相当侮辱人的一种刑罚,受此刑的都是战俘,且基本是女性俘虏。

    把一个女人扒光,当众处以鞭刑,是一种性羞辱,这对讲究“礼义廉耻”的中原女人来说,是极其狠毒的惩罚。

    公主和亲安社稷,也是去西原当正儿八经的妃子,什么人敢对一国公主执行这种刑罚!?

    而她身为戍边将士,便是平白受了十年这样的恩情?

    卫昭从镜中瞧见宋猗拳头紧握,不由笑了。

    直到此刻,她才稍微感觉到一点对方的真实年纪。

    “你来——”卫昭转过身,招了招手。

    宋猗俯下身,脸颊一痛。

    “我忘了,你年纪还小呢,才刚满二十岁——”卫昭一捏那张黑如锅底的脸,手感竟然十分柔软,和这人锋利的眉目一点也不相称。

    “除了我,还有更多的中原女子承受过相同的刑罚,只是她们都不如公主身份高贵,也没有再复仇的机会。”卫昭眯眼笑道,“多谢你,打下这些胜仗。”

    宋猗任由平阳公主又扯了扯自己的脸,听到对方乐不可支地笑了半晌。

    “第一次见到广武君发怒,竟是为了这种事?”

    宋猗叹了口气,她未曾想平阳公主竟如此坦然,倒显得她的小心谨慎格外可笑。

    她俯下身单膝跪地,行礼道:“公主,抱歉。”

    卫昭收敛神情,冷声道:“起来!你当你是第一个瞧见这伤疤的人么?我不在意!你也不许做这种姿态!这世间的贞洁困得住旁人,却困不住我,亦不配困住任何一个女人!”

    “这十年,我亦欠公主恩情。”宋猗身板挺直,丝毫不退让,黑沉的双眸里带着格外的执着。

    卫昭心头微动。

    她和亲西原,世间冠冕堂皇的夸赞数不胜数,可这十年仍旧是如人饮冰,冷暖自知。

    世人虽是知道和亲之苦,却从未真的见识到个中困苦。

    难怪这一向清正端方正的狗崽子猛然一见,竟也犯了病,觉得对她有所亏欠了。

    “行,那你跪着吧。”卫昭气笑了,“十年前,你才多大!?难怪边城里头的各类人都当你是神兵天将呢?老想着背负他人的命运是病,得好好治治,懂么?我看你病得不轻!”

    这病犯到其他人身上,对她来说是好事,正好能拿来利用,她也利用不止一回。

    但这人要是犯病到她身上,就让人心烦了!

    她虽是心有所愿,却无需用这样下作的情感攻势,去博取他人的怜惜!

    卫昭满怀恶意地踹她肩头一脚,冷漠道:“你欠我,便舍了那老头子,来当我的大将军,如何?”

    话一出口,卫昭便有些后悔。

    这事对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她的野望对方虽心知肚明,但到底未曾挑明到这种程度。

    她筹谋多年,前路未知,就在一个忠君报国的人面前发疯,她自己也病得不清。

    宋猗一径沉默,既没有回答“好”也没有回答“不好”。

    卫昭用脚尖一抬她下巴,冷声道:“你要当我父皇的好狗,又不肯舍弃自我原则,早晚要死在他手上。我怜惜你,就做这么一件大好事,你即便不肯跟了我,也救你一条狗命。”

    宋猗睫毛轻颤,掩住眼底神情。

    “好了,滚吧。”卫昭懒得看她,收回脚一转身,拍手示意侍女进来。

    外头两排侍女鱼贯而入,描眉画眼,替她修容上妆。

    宋猗直起身子,乖乖去了门口,却也未曾离开,黑沉的瞳孔紧盯着里面换上绣金华服的平阳公主,眼中情绪翻涌。

    她确实病得不轻。

    明知平阳公主所愿,竟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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