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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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辛辣直白的话从秋实嘴里说出来,谢明瑜霎时红了脸,他早年家道中落,天之骄子成了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贱泥,有这样一段经历,世态炎凉的道理他如何不懂?

    势不如人,便注定受人折辱,他见惯捧高踩低的小人,但并不代表他能坦然接受。

    君子当如松如竹,宁折不弯。

    而不是为些富贵迷人眼的权势便屈了膝,弯了自己的脊梁。

    当初他娶南叙,便是被形势所逼的不得已,那日的大婚,于他而言便是一种折辱,所以大婚至今,南叙仍是完璧之身,他做不到坦然与南叙圆房,更做不到卑躬屈膝供着她,把她当成自己青云路的云梯。

    ——地位不对等,哪来的缱绻温柔?

    不过是相敬如宾罢了。

    外人看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内里却是连手都不曾牵过,甚至连合卺酒都不曾喝完。

    本以为这种屈辱的生活会伴随他一生,哪曾想,南叙竟然会主动和离,到底是将军府养大的高门贵女,性子骄纵,不堪为妻。

    也好,她既想和离,那便和离,他不想再看思瑾委屈的泪脸,更不想再对南叙遮遮掩掩,左右这种低人一头的日子他也过够了,和离于他而言是一种解脱。

    如此一想,谢明瑜的气消了大半。

    和离之后,一切便会步入正轨,他可以抬起头堂堂正正做人,更不需要思瑾受人冷眼,和离,是上上选。

    “你放心,不需你来赶,我这便搬出你家姑娘的院子。”

    谢明瑜冷声道。

    打量他是那等为了权势便折腰的小人?

    南叙主仆二人是会错了主意。

    身侧便是八仙桌,谢明瑜接了秋实递过来的放妻书,单手摊开平铺在桌面上,随后右手一伸,便问秋实要笔,“纸笔给我,我这便写上我的名字。”

    南叙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早早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只待谢明瑜的书生气上头,便签下名字给她放妻书,幸好,她虽不曾走进谢明瑜心里,但却对谢明瑜的性子拿捏得很准,他果然如她所料那般,迫不及待与她和离。

    真真是个痴情人,不舍得叫心上人受半点委屈。

    ——谢明瑜之所以答应得这么痛快,其主要原因是看到房妈妈灌陶思瑾汤药那一幕。

    “秋实,给他。”

    南叙打着团扇。

    “嗳。”

    秋实软软应了一声,立刻让小丫鬟们摆开砚台研磨。

    墨色在砚台铺开,谢老夫人死死拽着谢明瑜的衣袖,“瑜儿,不可这么糊涂!”

    “叙丫头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岂能说和离便和离?!”

    “母亲,她的心不在谢府,我又何必苦留她?”

    谢明瑜不以为然,扯开谢老夫人拽着他衣袖的手。

    说话间,他已接了毫笔,微俯身,便要在和离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饱满笔尖落在宣纸上,南叙盯着谢明瑜手里的鼠尾紫毫,只需写上谢明瑜三字,她便能恢复自由身,想想不用晨昏定省更不用与莺莺燕燕争斗一生的日子,她心里畅快极了,连身子骨都轻了不少。

    事关自己的未来,南叙轻摇团扇的速度慢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在宣纸上晕开的笔,然而就在这时,静谧的荣养堂却突然响起一声尖叫,“瑜儿!”

    骤变突生。

    那声尖叫太刺耳也太突然,南叙手里摇着的团扇都停了一瞬,秋实显然也被吓到了,条件反射般护在南叙身前,下一刻,谢老夫人疯了一般扑上来,劈手夺过谢明瑜手里的笔,狠狠摔在地上踩了又踩,那张南叙原本准备好的放妻书她也不曾落下,争抢过来便撕个粉碎。

    “不能和离!”

    谢老夫人完全不复往日慈爱悲悯模样,她哆嗦着手,毁去一切能让南叙与谢明瑜和离的东西,“只要我还活着,我便不会叫你与她和离!”

    她摔了笔撕了纸仍嫌不够,又抓起楠木八仙桌上的砚台发狠摔在地上,啪地一声,砚台四分五裂,黑漆漆的墨汁溅得到处都是,连她的裙角处都沾染许多,但她却像不曾看到一般,只去抓着谢明瑜的手,“瑜儿,她是母亲为你精挑细选的妻,你怎能说和离就和离?”

    “你难道不听母亲的话了吗?”

    她抓着谢明瑜的手,把他往南叙身边带,“就当是母亲求求你,你跟她道个歉又能怎样?”

    “她心里是有你的,只是气狠了,只要你跟她道歉,你们还能和和美美过日子。”

    南叙轻轻推开护在她身前的秋实。

    只要谢明瑜道歉,她便能与谢明瑜重修于好?

    谢老夫人委实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她又不是耳根子软的娇小姐,旁人说上几句话,她便闹着要和离,旁人再说上几句似是而非的情话,她便能当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与谢明瑜白头偕老?

    她做不到!

    是谢明瑜骗了她,明明身有婚约却绞尽脑汁求娶她,娶了她却又不愿善待她,大婚之夜让她独守空房。

    那夜她慌急了,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惹得夫君新婚之夜便与自己分床而睡,她辗转反侧,一夜未睡,谢明瑜却在房间小塌上呼吸平稳,然后第二日清晨,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淡淡与她,他尚未习惯两个人的生活,叫她给他时间。

    她心里虽委屈,却也松了一口气。

    原来不是她做错了什么,而是谢明瑜尚未习惯。

    无妨,他们是新婚夫妻,有的是时间,她可以等谢明瑜习惯她,也可以等谢明瑜视她如珍宝。

    左右他们都年轻,一切都来得及。

    她这般想着,也是这般做着。

    可谁曾想,谢明瑜并非不习惯,而是不喜欢。

    ——他在为另外一个女人守身如玉。

    何其讽刺!

    更为讽刺的是,在与她大婚的第二日,他便吹吹打打偷娶了心上人,甚至动用她的嫁妆,将那个女人安置在柳街巷。

    她如何不恨呢?

    初见谢明瑜与陶思瑾结伴而行时,她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恨不得冲上前拽开两人紧握着的手。

    可是她不能。

    她已失了父母,在旁人眼里她便是那没有父母教养的野人,她不想落人口舌坐实旁人的话,她要比旁的闺秀更端庄,也更自持,这样才不会被人戳脊梁骨。

    没有父母的孩子,哪怕受了委屈也得生生受着。

    她忍着咽着,忍到今日,然后看一场闹剧。

    有那么一瞬间,她承认她是羡慕谢明瑜的,谢老夫人虽精于心计,但所做之事无一不是在为谢明瑜打算,不像她,什么都要自己来。

    “老夫人且收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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