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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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行夜最初便判断,流浪汉被泼溅的地方,并不是污染发生之地。

    李行的话证明了他的结论。

    虽然在没有准确地址的情况下,依旧“请”李行说出了一同聚会那些朋友们的身份和电话,但当被紧急调派进CD5250案件的罗溟,真正开始着手深入调查时,却惊愕的发现,这些人的运营商服务记录,全部被删除得一干二净!

    罗溟本想要根据信号塔回传发射信息进行三角定位,根据几人在昨天前天的重合点,确定狂欢度假别墅的所在地,现在却对着一片空白的屏幕犯了难。

    “怎么可能呢……”

    实习生不可置信的神情被屏幕的白光照亮,他愣愣呢喃:“怎么会有调查局都获取不到的数据?我们不是最高权限吗?”

    罗溟冷漠侧首看了实习生一眼,实习生顿时缩了缩头,不敢言语。

    身边搭档笑得温和,拍了拍罗溟的肩膀:“和小朋友犯什么倔?人家前年才刚毕业,有不懂不是很正常?你帮人家解释解释不久好了?”

    “你当年做实习生的时候,不也被枫副官怼得头都抬不起来?”

    罗溟冷哼了一声:“我被枫副官骂,但我拼命了,每次出任务之前都尽可能详细的做好了所有准备工作,宁可不睡觉也不落下一页资料。我已经做到了那个阶段我的能力极限,我问心无愧。”

    “但现在的?”

    他冷冷瞥了实习生一眼:“战况瞬息万变,不能立刻判断出本质,就等于是去送死。”

    当着其他四位调查官的面被队长训斥,实习生难堪得脸都红了,深深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罗溟搭档好脾气的从中周旋。

    见是无用功,最后无奈:“祈行夜要进调查局的时候,你不是也觉得他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异想天开吗?我怎么觉得他现在做得比你还好?”

    罗溟沉默了一瞬。

    实习生感激向罗溟搭档道谢,硬挤出一个笑容:“没关系,队长指出我的不足是职责,我确实没……”

    “这是一起D级影响案,按照惯例,会优先发放给教导实习生的小组,因其危险系数低,正适合教导新人,不会有伤亡出现。”

    罗溟冷声解释:“但这一次,是由商长官亲自下令,枫副官实时督办,紧急调派了九名调查官,连训练中的实习生都要求出任务。需要这么多人,已经证明其在商长官的判断中,足够危险,甚至与B级案件的影响范围相当。”

    “污染系数只是一起案件诸多判断因素中的一个。”

    罗溟直视屏幕,没有回头:“比数据更无法预料,更危险的,永远是人。”

    “我不喜欢解释,实习生。”

    他声音很冷:“不要以为你和祈行夜是一样的情况,他用实力说服了我,得到我的信任。你呢?”

    “等你出去独当一面,你身后是你的人民。你每一个做错的决定,看不见的本质,都会害死你理应保护的人。你以为自己有多骄傲?调查学院毕业就很了不起。但你书上学的,有多少能和实际一模一样?”

    罗溟抬眼,直直看向实习生:“我会给你本季度的实习报告打一个D,你的实习期会被延长,直到你向我证明你的实力足够成为保护者为止。”

    实习生脸颊发烧,头埋进胸膛里快哭了。

    搭档叹息,拍了拍实习生的肩膀:“去其他人那里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吧,等罗这个不通人情的小机器忘了这件事再回来。”

    罗溟皱眉:“你对他们这么宽容,他们自己应该挑大梁时怎么办?污染物又不会对他们宽容,你会害死他们……”

    搭档一个眼刀飞过来,罗溟识趣的转过头,继续埋首于自

    己的工作,与运营商联系,厉声询问信息去向,吓得对方的负责人差点软在电话后面,凌晨也赶紧叫起来工程师查看情况。

    搭档将实习生送到别的调查官那里帮忙,远离罗溟的视野范围,耐心安慰他,直到他情绪稳定下来。

    “别觉得罗溟是个坏人。”

    搭档笑得温和,像爱护弟妹的兄长:“他只是希望,能尽可能的提升所有人活下去的概率。如果让你什么都不清楚就转为正式,那才是害了你又害了你的队友。”

    实习生点点头,满眼感激:“我会努力的。”

    搭档回来时,和罗溟对接的运营商人员已经哭的心都有了。见搭档回来,罗溟三言两语交待清楚时限紧急性,挂断了电话。

    “怎么样,找到了吗?”

    搭档:“估计枫副官也要打电话来问进度了。污染源是重中之重,上司们都盯得紧。”

    他摇了摇头,紧皱眉眼时,眉间竖纹明显,不怒自威。

    罗溟做了十年调查官,是调查局资格较老的一批,从商南明成为调查局特殊长官开始就始终追随身后,跟着商南明的脚步开疆扩土。

    他见过足够多的案件,无数次与死亡面对面狭路相逢,他能活下来,只因为一个??谨慎。

    在案件开始,就将案件按照最糟糕的情况进行预测和准备,甚至包括身边人的背叛和中伤。

    罗溟清楚,实习生有一点说的没错,按照调查局权限,不应该有拿不到的信息。

    即便是最高级别的保密文件,也可以通过长官权限进行申请。和调查官们沉重危险的职责相对应的,是他们无可指摘的超高权限。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

    有人,删除了这些人的数据,甚至连运营商的备份文件都无法被复原。

    ……和调查局相当的力量。

    罗溟紧皱眉头,与搭档对视,各自心中疑惑而警惕。

    会是谁干的?

    得到罗溟汇报的商南明沉默半晌,才道:“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

    他看向明荔枝。

    明荔枝:“?”

    “你想让荔枝问问他那些朋友?”

    祈行夜扫过一眼,便大致明白了商南明的想法。

    数据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就算删掉了所有计算机里的信息,可只要对方是生活在人类社会中的,便总会有和圈子里其他人交集的时候,从那些人口中,就可以大致确定度假别墅的位置。

    明荔枝犯了难,挠头:“其实我和那些人没什么交集……他们每天就知道玩,喝酒换女朋友玩车玩表,都不工作。我觉得他们很没意思,他们觉得我无聊,所以。”

    他耸了耸肩:“除了一些亲近的小伙伴,或是实在推不掉的,我很少和他们一起玩,更不知道他们平常都去哪玩。”

    祈行夜打了个响指,笑得轻松:“没事!叫声爸爸,我来帮你。”

    “爸爸!”明荔枝喊得毫不犹豫,声音清脆。

    祈行夜笑眯眯应声:“诶!”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

    两人没什么特别反应,商南明倒是挑了眉,看向明荔枝的眸光逐渐幽深。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略过笑意。

    竟有几分看乐子的意味。

    祈行夜很快将自己的计划向明荔枝说明,从他那里得到了几个小伙伴的电话和身份,让他将圈子里大概的情况和自己说了下,比如谁和谁玩得好,谁经常组局。

    像一棵树有无数枝叶,但都最初由一株根系生发。

    人际之间也是如此。

    在一个圈子里,总有最关键的那个“根”,其他人通过“根”紧密连接,形成小团队,没有

    “根”,一个团队甚至会迅速解散。

    而找到了“根”,就能顺腾摸瓜,找到所有叶。

    “知道一个说法吗?”

    祈行夜边按下电话号码边道:“理论上,只要你认识六个人,你就认识全世界。按照这个说法,我应该认识全世界八十亿人的。”

    他咂了咂嘴,忽然感兴趣:“听起来很有意思诶!可以一试。”

    商南明:“不用了,你的通讯录,放不下。”

    祈行夜:“……呜呜!”

    而电话也已经被接通。

    凌晨,正是大多数人熟睡的时候。能从寒冷冬日里的温暖被窝里摸出来接电话,就是出门去北极,都是过了命的交情。

    “明哥?”

    对面嘟囔着睡意:“这么晚干什么?缺钱还是缺人,要我帮忙吗?卡上暂时就一千万,够吗?”

    开局被暴击的祈行夜:“…………”

    可恶,想做富二代了!

    他咳了一声恢复状态,微笑:“我是荔枝的朋友,祈行夜,他和我提起你时吹嘘你什么都知道,就没有你办不到的事情,我不服气,所以和他打了赌要试试。”

    明荔枝:“啊?”我没有啊?

    他满眼茫然,看着祈行夜一通操作激起电话对面小伙伴的胜负欲,一骨碌从被窝里坐起来气势汹汹应战。

    “开玩笑!我明哥的话那还能有假?”

    小伙伴热血上头:“我可是世界第一,福尔摩斯在世,江湖上人送外号人形自走计算机,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东西!”

    “你问!但凡我有一句答不上来的,卡都给你!”

    小伙伴吹完之后,被窝外的冷风一吹,清醒了。

    但牛皮都吹出去了,现在再改口后悔,岂不是打自己的脸?再心里发虚,也只能硬着头皮强撑。

    而祈行夜:……嘶!一千万的吗?玩这么大?

    他忽然真的很想问一个超高级难题,直接赢下对方的卡??那可是一千万啊嘤嘤嘤,足够他这辈子窝在自家小院了。

    但只畅想了一秒,他就遗憾拽回发散的思维,说起正事。

    “你们圈子里玩得最开的是谁?谁经常组局到京郊玩?”

    小伙伴猛松一口气,垮下肩膀。

    万幸!零花钱保住了。

    “我当然知道??连人家屁股上几颗痣内裤什么颜色我都知道,我说你听着!”

    祈行夜:我为什么要知道别人的内裤颜色!滚呐??!

    但小伙伴为了证明自己,依旧倔强的将那人的信息从头报到脚,大到那人的身份背景家庭住址银行卡密码,小到幼儿园和泥巴生吃蟋蟀光屁股哭着喊妈……只要他知道的,全都说了个遍。

    “怎么样?服气了吧?”

    小伙伴得意洋洋。

    被迫听了一堆富贵公子哥幼年开裆裤?事的祈行夜:“……服气,服气。”

    有你做朋友,是那倒霉公子哥的福气。

    拿到那人的联系方式,事情就好办多了。

    既然是玩咖,那对京郊有哪些好去处自然如数家珍,李行会去的地方,对方多半也去过。只要描述李行口中那处度假别墅的模样,对方怎么也能提供些线索。

    足够让这条线继续下去。

    挂断电话,祈行夜转身冲商南明道:“得是什么人才能连别人的内裤颜色都知道?好变态哦~”

    商南明默默看向祈行夜,眼神似乎……意有所指。

    祈行夜视若无睹,感慨:“他竟然连朋友的银行卡号都告诉我了,我可真是个好人,要不然一定把钱都取走。”

    明荔枝:“老板,你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就是想要取走吧

    !

    祈行夜振振有词:“我是那为了五斗米折腰的人吗?太不尊重我了,我可是有底线的!”

    明荔枝欣慰点头。

    祈行夜:“得十斗??最起码八斗,不对,七斗也行。”

    明荔枝:“…………”

    而挂断电话后,小伙伴长舒一口气瘫回被窝,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想了想还是很感动,于是给明荔枝发消息:[明哥,你这个哥们儿真仗义,值得深交!为了保全你我的面子,竟然只问了这么简单的问题,保住我的面子就是保了明哥的脸,这哥们儿是个高手啊!改天一起出来吃个饭,我请客,这哥们儿我交定了!]

    看到消息的明荔枝心情复杂,一言难尽。

    有没有一种可能,压根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赌局什么面子,祈行夜本来目的就是这人的身份信息?

    怎么被骗得底裤都不剩了还感激人家,觉得祈行夜是个好人呢?

    明荔枝想不通。

    但他忽然有点嫌弃自己的小伙伴:好蠢,被老板卖了还得给老板歌功颂德吧?

    他有点怀疑人生:难道其实是他的认知出现了偏差?像这样蠢兮兮的才是大多数?

    在明荔枝思考哲学的时候,祈行夜已经给那位常年组局的公子哥打了电话,开口便称兄道弟极为上道的打招呼,一副多年好哥们儿的架势。

    搞得喝到眼前重影的公子哥重重一愣:“你是……?”

    祈行夜面不改色:“我啊,上次喝酒你还说要和我拜把子桃园结义,忘了吗?这么差劲?”

    公子哥大着舌头:“开,开玩笑!我记忆可好了,十元一次……一千块一次方程都会,我还能忘了你?怎么滴兄弟,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鱼儿上钩。

    祈行夜笑眯眯问起京郊的度假别墅,还着重强调了是李行带猎犬去玩的那个。

    公子哥脑子里全是酒,死活想不起来,但他绝不会说自己忘了这么没面子的话,转手给祈行夜报了一长串电话号,有其他圈子里的玩咖,有李行的朋友,也有负责给这些人组局的公司。

    “下次,下次喝酒一定喊你!到时候咱们哥俩儿把桃园拜把子补上,你等着哥,哥现在就让人去种桃花!”

    公子哥输脑子也绝不丢脸!

    祈行夜:“等着你!”

    放下电话一转身,就看到明荔枝目瞪口呆的脸。

    祈行夜挑眉:“怎么,被哥的魅力迷倒了?放心小荔枝,我不会有了新欢忘旧爱的??三人行怎么样?”

    商南明听得皱眉,不赞同的目光。

    祈行夜:“桃园三结义!”

    商南明眉头微松。

    明荔枝没注意商南明的情绪波动,倒是被祈行夜惊得下巴摔地上了。

    短短几分钟,结交两个拜把子兄弟,还被对方热泪盈眶的直喊好人呐真是个大好人……他忽然很庆幸,自家老板没什么征服世界的野心。

    十几个电话打出去,一环扣一环。

    祈行夜面不改色,现场编得天花乱坠,煞有介事,让本来被吵醒疑惑且愤怒的富二代或公司老板,到最后称兄道弟连喊好哥哥下次一起吃饭。

    而度假别墅的位置,也被精准锁定。

    是一家专门提供轰趴服务的公司,将别墅租给了李行的一个小弟。本来租了两天今天要退的,但别墅那边却始终没动静,打电话也关机。

    公司想着可能这些二世祖玩嗨了忘了时间,也不敢催,担心惹怒他们。反正这些人不差钱,大不了多要点的事,被他们记上可就不划算了。

    祈行夜也不和公司废话,只道李行等人涉及杀人案调查,如果对方不提供别墅设计图和密码等,就算对方妨碍司

    法。

    威逼利诱,连蒙带骗。

    所有信息到手。

    拿到传回的信息并立刻组织人手前往的罗溟,没忍住多问了商南明一句:“长官,您是怎么解决的?运营商那边一点办法也没有。”

    商南明默默瞥了眼旁边哈哈哈笑得灿烂露一口大白牙的祈行夜,沉默一瞬,才道:“人类社会学交际科学上限人形研究系统。”

    罗溟:“……啊?”

    罗溟带队前往别墅寻找污染源的同时,祈行夜一行人也已经找到了另外几名受害人的地址。

    越靠近小巷深处,焦糊腥臭的味道就越是明显,恶臭甚至弥漫在空气中,辣得眼睛反射性流泪。

    祈行夜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神情凝重,每踏出一步都如有千斤重。

    在绕过施工中的警示牌之后,满地流淌的粘液延伸到祈行夜脚边。

    他低头,看到了无力伸到自己面前的手。

    ……只有半个手掌还在。

    向上,只剩皑皑白骨。

    在月光下,亮得刺痛了祈行夜。

    路面上留下长长的血迹和碎肉,粘液逐渐增多,皮肉最后全都化作了油脂,年轻女子挣扎着想要出去求助。

    最终,却还是倒在了围栏旁边,再也动不了了。

    她一双漂亮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残留泪痕,眼里对生的倔强渴望随光芒黯淡,最后涣散成浑浊的玻璃珠。

    半张脸浸泡在油脂粘液中,骸骨森森,牙颌骨可怖。

    半张脸依旧美丽动人,哭花了眼妆,殷红口脂如血。年轻,充满未来的无限可能性。

    ……曾经。

    祈行夜心脏都在颤抖。

    他缓缓抬头,沿着女子的尸骸向里望去。

    修缮了一半的灰色砖石墙上,有一团人形血色,粘液顺着墙壁汩汩流淌,在墙角汇聚成一滩血水碎骨。

    一个人死亡前最后的挣扎,被留在了这面墙上,依旧可辨认其惊恐欲逃。

    不高,且瘦。

    旁边还扔着沉重如龟壳的书包。

    另一边,老人的半张脸浸泡在血水中,只剩嘴巴以上的部位残留皮肉,一只眼珠尚且完好,另外一个,已经化成青灰色粘液,缓缓从眼眶中流淌出来,和血水融为一滩。

    仅剩的脸上,依旧残留着惊恐和愤怒。

    而老人的皮肉骸骨,已经完全化作了油脂粘液,泛着白色泡沫,辨认不出哪里是哪里。

    祈行夜垂首站在尸骸旁边,手掌慢慢紧握成拳,用力到发白。

    和李行交待的情况,全部对应上了。

    老人,小孩,女子。

    或许是放学后想要抄近道回家,或许是回来看看老房子修缮得如何,也或许是下班后漫无目的的闲逛散心。

    对他们来说,这本应该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却成为了不可预测的……生命中最后一天。

    无法再见家人一面,没说完的话,没来得及的道歉和爱。

    甚至连尸体都无法交还家人。

    祈行夜闭了闭眼,喉咙酸涩。

    “我要怎么……告诉那孩子的父母,他们的孩子化成了水,只留下一个影子?”

    商南明走过来,手掌搭在祈行夜肩上将自己的温度分享,静静陪他站立,默然无言,只有风从他们眼前吹刮而过,血水泛起涟漪。

    “李行和李氏,不会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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