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同牢(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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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手。”李相筠甩开裴承的手。

    两日前,她就收到裴承往羊集县而来的消息,但没料到他会早半日赶到。

    “对不起。”

    一道极轻的声音落在耳边,李相筠眼睫掀起,凝视裴承。

    从前没有认真瞧过,现在仔细看来,裴承的瞳仁并不是深黑色,在阳光下发棕,是一种红到极致的暗棕色。

    他的母亲是裴家本支的血脉,他应该也带有或多或少蒙贺外蛮的血统,所以有些特征并不完全似中原人。

    更艳丽,更野性。

    有人将裴家人形容为穿在绫罗绸缎里的野兽,并不是夸大其词。

    无论现在他们看起来多么彬彬有礼,像个人,但皮囊下还藏有血淋淋的兽性,就像他们的族徽,两只互相吞噬的蛇,代表他们永无止境的厮杀与斗争。

    一个不会安于平稳的家族,让人不得不防。

    “臣以为殿下要摔,所以才擅作主张相扶。”裴承道:“殿下若觉得冒犯,下一次臣一定袖手旁观。”

    李相筠反手摸在后颈上,那本无知觉的伤处这时候有些发烫。

    她道:“裴少保冷眼旁观的时候比积极相助的时候还叫人安心点。”

    李竹芸还要看药,李相筠先回到县衙后院的住所,关好门,拿铜镜照。

    她突然有点介意这处伤。

    芷姐从前问起过她右边后颈上的伤是怎么弄的,她以为是和人打架不小心磕伤的。

    然芷姐还说多一句,再怎么玩闹也不能太过火,咬人更是不应该。

    那时候她一心想着打架不能输阵,咬人也不过火,并没有往深里想那时芷姐想说的是,这处伤痕是咬痕。

    她对着铜镜镜子看了许久,都过去六七年,痕迹已不明显,但沿着颈窝锁骨两侧,明显是两排对称还带有弧度的痕迹,两个锥形伤小却深,旁边四个浅呈长片状。

    李相筠比划一下,大概是有人在她身后,斜着脸,专门用犬牙咬了她一口。

    是谁?

    她缺失掉的那一块记忆好像藏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天星草……

    是了,她也种过天星草毒。

    假如她的记忆是因为天星草失去的,刚在小厨房里,她闻了不到一刻钟的药味,脑海里就浮出那些莫名其妙的画面。

    或许,那并不是莫名其妙画面,而是她失去的那部分记忆。

    李相筠把衣襟拉好,捧着那面铜镜呆呆坐了许久。

    镜子中的人熟悉又陌生。

    不知过了多久,李相筠才回过神,起身推门而出。

    门外邓谦站在院子里,前面拦着裴承。

    “裴少保有事?”

    裴承道:“的确有件要紧的事。”

    李相筠还想赶在关娘子把药喝完前回去,边往外走边道:“晚些再说吧。”

    裴承转身跟上,“殿下在长安摆那么大的阵仗,汪正阳气得在拿太子党出气,殿下觉得这件事不要紧?”

    “裴家在西南没少战事,两军对弈时,你关心下边一兵一卒的生死岂不是寸步难行?”

    裴承看着李相筠的侧脸。

    小太子鼻梁高,下颚线柔和精致,一张温软的脸,偏说的话残忍又无情。

    裴承道:“殿下敢在这个时候离开长安,原来早有谋划,放着长安乱成一锅粥,自己仗着一片为圣人取药的孝心避开纷争,等个把月回去,再清扫战场,坐享其成。”

    “那不叫坐享其成。”李相筠纠正道:“那叫秋收硕果。”

    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

    就好像裴承才不会那么好心过来提醒她。

    “裴少保说的要紧事不是这个吧?”李相筠脚步不停,只用余光瞥向身侧的人。

    因为离得近,她的下巴得抬高才能看全他的脸。

    裴承触到他的视线,才道:“严兴良是殿下杀的吧?”

    李相筠眉心一蹙。

    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人。

    “殿下不必急着否认。”

    李相筠慢慢道:“我没有想过否认,三年前,他想要我的命,我杀他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这件事玄扇司知,圣人也知,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之间有大仇。

    李相筠不信什么以德报怨,她只想一刀刀把欺辱过自己,欺辱过她身边人的恶人全都杀掉。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何其不公。

    为什么一个作恶多端的人能够轻而易举得到别人千辛万苦修来的福报。

    那些刀下枉死的人难道就活该成为祭刀的冤魂?

    不,哪有这么窝囊的事。

    她要杀,她从不掩饰自己的血腥与冷酷。

    “所以呢?死掉三年的人有什么要紧之处?”李相筠问。

    “他是赤乌流寇的人。”

    李相筠蓦然顿住脚,后背渗出一层冷汗,连齿关都在微微打颤:“你说什么?”

    自院墙上翻过一人,还没落稳脚,便被从两侧挥来的刀逼至墙角,飞雨用弯刀抵住执金卫的攻势,冲李相筠和裴承两人,大声喊:“家主,关娘子与郡主刚刚去梁家,梁家出事了!”

    李相筠与裴承对视一眼,提脚往外疾行。

    “放了他,备马!”

    梁家是当地有名的望族,全族上百号人住在一座靠山面水的坞堡里。

    从羊集县往西,跑大半时辰,远远就见到密林另一侧浓烟滚滚,天上盘旋着不肯落枝的飞鸟,乌泱泱的像一片遮天蔽日的乌云。

    等马跑近后,才看见梁家堡外城墙已坍塌一半,吊桥半边沉在水里,剩下半边支离破碎地挂在河岸,几个家丁打扮的人飘在水面上,随着水流不断撞着那几根断木。

    “怎么会如此?”飞星跃下马,往前几步,搭手在眉骨外眺望,“毁得好厉害啊!”

    李相筠环视一圈,就看见河岸边上关侍郎孑然而立,他裤腿袖口还有泥水半干的痕迹,不知道刚刚是去水里打捞了什么。

    眼下一动不动,就跟岸边的木桩子一样。

    “关娘子与郡主呢?”李相筠问左右。

    裴家侍卫正好赶过来,道:“郡主与关娘子进入梁家堡后,梁家堡就被袭击,那些歹人乘着船,用硝石炸开堡墙,冲进去烧杀抢掠,我们的人受到爆炸的冲击,伤了几个,和郡主失去联系。”

    最后一句说完,他便单膝跪下。

    他们的任务本来是暗暗保护郡主,但因为梁家堡与岸隔着吊桥,若无准许,不得进入。他们也是没有料到歹人会乘船,顺流而下袭击坞堡。

    裴承紧锁眉心。

    “梁家的侍卫呢?”李相筠紧接着问。

    这么大一座坞堡,有上百号人,奴仆成群不用说,防卫应该也不该像张纸一样,一攻就破。

    “回郎君,皆中毒失去抵抗,任人宰割。”

    “有内鬼。”李相筠视线一转,问:“关侍郎要去哪里?”

    关侍郎骑上马,领一队人就往外跑,没有过来跟他们交代一言,就消失在林子深处,没了踪影。

    旁边不远处,几个猎户交头接耳。

    “肯定是冲着梁家的万年虫芝去的,早知如此,倒不如痛快点交给转运使……”

    裴承派人把他们喊到跟前。

    几个猎户见他们肥马华衣,不敢不老实交代。

    “万年虫芝是梁家的镇宅之宝,据说可以治百病,避百邪,不少人前前后后都来讨要过,更有人出万金相购,梁家也是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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