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鸿鹄之志(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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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波澜不惊,温言细语应对自如。果然,元?什么都没问出来。
也对,从小就套不出话的人,大了还能被问出什么才是见鬼。
阿七无声地笑了,倚着窗外梧桐树上的枝桠,嗅着桂子甜香,身子悠闲地斜靠着,眼睛却一瞬不瞬盯着起云楼周遭。
忽然直起身来。
掌灯婢依次进入各院,一间间屋舍逐渐亮起灯火。行至起云楼下时,侍立门口的女官春羽对掌灯婢说了什么,然后从掌灯婢手中接过烛火,对左右吩咐了几句,上了楼。
阿七松了口气,慢慢躺了回去,忽见朝晖堂的侍女翠墨避开人群悄悄走了过来。忙起身、足尖轻点、长臂一舒,从花窗“飘”了进去,朗声道:“殿下,小厨房已备好晚膳,再是叙旧也该保重身子。”
元?会意,笑道:“愚侄无才,略备薄酒为九叔洗一洗风尘罢。”
元?无奈,他看着几个侄儿侄女长大,唯独捉摸不透这一位。
元?性情肖似冯?,从小到大温润如玉,言行举止使人如沐春风,却天生心思深沉,七情不露声色。像一座精雕细琢的暖玉雕像,没有任何裂缝和瑕疵。
幼时的元?就是一汪波澜不兴的湖,而今,这湖更变成了深不可测的渊。
盯着元?半晌,他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昔重耳出亡十九载,稽首受土、降服而囚,何等惜身,你为何非要以身犯险?”
元?笑容缓缓消失,目光如炬、字字掷地有声:“我乃大翊昭王嫡子,受君父托付社稷,眼看宵小窃国、倒行逆施,以致君父新政人亡政息、国体飘摇。我虽惜命,亦不能安然苟活。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元?心头剧震,收在袖中的手发着颤,无声捏紧那张衣带血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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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死,死国可乎?”
同样的话,阿七第二次听到,依然心绪翻涌。
元?刚成为质子那年,曾有过命悬一线。
那一天,正是张灯结彩的上元节,元?听宣入宫赴宴,却迟迟未归。
天黑以后,天空簌簌下起了雪,武煊和阿七提灯守在门口,等了不知多久,落雪积满肩头也浑然不觉,直到那辆熟悉的马车出现在街角,才松了口气。
马车停在门口,阿七奔上前掀开帘子,扶元?下车,忽觉肩头一沉,温热的液体喷上后颈衣领,缓缓洇透阿七的后背。
阿七被压得倒退一步,险些栽倒在地。
上元夜,元?赴宫宴归后,吐血数升、昏迷不醒。
他们连夜跑遍灵昌大大小小一百多条街道,敲开二十多家医馆,才找到一位精通毒理的大夫,大夫诊脉后却只是摇头叹气,摆手让他们准备后事。
阿七当时就疯了,攥住元?一只手臂嚎啕大哭,大夫愣怔片刻,面露不忍,沉吟半晌写下一张方子,叮嘱二人或可一试,但万勿泄密。
老大夫话音未落,阿七已抢过药方直奔马厩,跑了一天一夜,跑死了两匹马,跑到衣衫满是污渍、鬓发蓬乱、双手沾满的血痂,终于凑齐了方子上大部分药材,却独独缺了一味最常见的附子。
那一味往日唾手可得的寻常药材,寻遍灵昌及周边郡县大小药铺,都已售空。
阿七守在朝晖堂主屋,感知着床上人气息一点点弱下去。于是她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只是枯坐,仿佛也随之神魂离窍。
如是这般过了三日,武煊忽听街上传来货郎的摇鼓声、吆喝声“生药……生药……”
煎好药汤,武煊撬开元?唇齿,心一横全部灌下,如此灌了几天,人虽未醒来,脸上黑气却渐渐淡了,气息也一日强似一日。
也是这样一个下午,血色的夕阳晚照铺在积雪上,中毒半月有余的元?缓缓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