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一章 星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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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瑟拉米克觉得她像一只啮齿动物,可爱的那种,一只兔子,或者后来才发现更贴切的,花栗鼠。女生叫欧茨oats,意为燕麦,瑟拉米克猜想她家里大概是从事谷物种植或加工之类。两人话都不多,但目前为止相处起来没什么困难。瑟拉米克放下东西着手开始打扫卫生。两人间不大,欧茨似乎已经打扫了厕所和自己床铺周围,留给瑟拉米克的基本就是她自己的生活区。她的铺位在左侧,铁制床栏在被手环不小心撞到时发出清脆声响。床下方连带着的书桌呈原木色,但瑟拉米克的手一放上去就知道这只是复合板,若是仔细看还能发现边上的黏合缝隙。现在已经几乎没人会拿原木来做家具了,所剩不多,没有被污染的树木都要被新联邦征用,材料也因愈发罕见而更昂贵,学校的宿舍更不在考虑之中。瑟拉米克原本还想擦一擦窗户,但他们唯一一扇窗户高高地悬在两个铺位之上,从平地上看去就好像一块窄窄的长条,因外部的光照而偶尔反射点亮度,让瑟拉米克想起瓷窑里小小的通风口。不过这扇窗户是密封的,仅提供一些自然光照。新风系统早已普及,星星首当其冲取消了所有正常可通风的窗户,声称科技进步为我们带来了更健康的呼吸体验。
基本打扫完毕,瑟拉米克去到宿舍自带的盥洗室洗手,回来一屁股坐进书桌配套的复合板椅子里,继续清点学校下发的个人物品:身份手环,学习平板,薄厚夹克,两件衬衣,两条肥大的裤子,两件polo领短袖??瑟拉米克突然摸到短袖胸前的口袋里似乎有什么硬硬的东西。她把手伸进去,那是一张叠成小方块的化纤纸片。瑟拉米克抬头看了一眼,小花栗鼠正在上面仔细地整理着床铺。她微微侧过身,打开了纸片,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似乎只是写出这几个字就费了当事人很大力气,但遗憾的是瑟拉米克不认识这种文字。和她所熟悉的字母不同,这些字更像是一个个花纹繁复的小方块。莫名地,瑟拉米克知道自己不应该把这条信息随便分享给别人,她悄悄把纸片按原来的印子折好,放进了书桌的抽屉里。
晚间集会七点开始,瑟拉米克和欧茨一同出发。宿舍门不能上锁,两人关好灯便出了门。九月份将近七点天色已经开始转暗,瑟拉米克和欧茨不紧不慢地走着,路上碰到了很多一看就是新生的同学,一张张小脸在夕阳中由窑火般的红慢慢过渡到蝉翼般的紫,加上紧绷与兴奋混杂的神情,让这一幕像是某种奇特的印版画。
大教室里已经挤满了人,瑟拉米克和欧茨明明去得不算晚,但还是只能站在教室的后方。大教室的窗户也像宿舍里的那样,靠近天花板窄窄的一小条,在渐沉的天色中愈发可忽略不计。也许正因为此,瑟拉米克恍惚觉得他们这群学生仿佛装在混凝土箱子里的货物,在车轮上或甲板上随着外界而不断颠簸。
窃窃私语突然止住,瑟拉米克抬起头,发现一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上讲台。那人脸呈椭圆形,一副过时的方框眼镜把脸的形状拉得更加奇怪,个子不高,瑟拉米克也许到四年级就能和他齐平。他上半身穿着休闲的长袖无帽卫衣,下面却配了一条西装裤,仿佛在告诉你,他已经给出了份额规定的同理心,不多不少,正好够自己满意。这个人自我介绍叫岗志,是学校的教务主任,随后便开始告知“圣手摘星”的章程与校规。岗志每说一句话就要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仿佛自己刚刚讲了什么很私人的玩笑,瑟拉米克看着他露出的牙齿和镜片后未被笑意触及的眼睛,暗暗给他起了个代号:鲨鱼。
集会终于缓慢行进到了重要环节:班级分配,课程安排和仪容仪表整改。瑟拉米克和欧茨不出意料地被分到了同一个班,星星一般会这样安排,同一个寝室的学生,方便彼此相互督促,而在另外一些特殊时候,相互检举。课程安排稍后会发送到每个人的平板上,手环也会自动在课程开始前提醒学生们按时出发。至于最后一项,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从前门出现,同样是白色的方帽子压到额头,下面是能封住整张脸的白色口罩,在瑟拉米克的眼中,这几个人看起来像是从同一个模板复制粘贴出来的。在鲨鱼的示意下,他们行动起来无声而迅速,白色的幽灵般在列队站好的学生们之间穿梭。几个人都很高,在十二岁的孩子眼中,这群无脸者更是像从恐怖传说里走出来的沉默巨物。大部分人在来之前都清楚星星堆仪容仪表的规定:低年级女生短发不能及肩,不能有刘海;低年级男生头发不能超过两厘米;两边都不能烫染头发,指甲修剪短没有美甲,浑身上下不能有装饰物。瑟拉米克感觉自己的头发被拉了一下又松开,背后有一双眼睛探照灯般在她的领口,指尖,手腕和脚腕依次巡逻,仿佛确认并无异常,那道目光消失了。瑟拉米克轻轻吐了口气,这才意识到身体刚刚不自知地完全绷紧,就像家里的那些陶瓷摆件般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缓了。也许因为她潜意识中认为,那道目光有随时让人粉碎的力量。
刺耳的尖叫声响起,瑟拉米克猛地抬头,只见一个鬈发女孩被拽着胳膊拖向走廊。那是个模样精致的女孩,但她原本弯弯的眉眼此时已被眼泪鼻涕糊成一片,女孩一直在奋力挣扎:“松手!我是自来卷!你听到了吗我是自来卷!”尖叫声在一大一小的人影消失后仍顺着走廊传进教室,然而在某一点戛然而止。留下来的寂静像荡开的涟漪一圈圈勾连着教室里的人。最低微的窃窃私语也消失了。瑟拉米克能闻到一种气味在学生中漫延,一种她很熟悉的,家中常有的气味,微咸,又隐隐透着酸臭??恐惧的气息。
列队回宿舍时已近九点半,夜幕笼罩了星星,橙黄色的路灯太过微弱,打破不了滞涩的沉默和凝结的空气。欧茨什么也没说,洗漱过后就蜷进床铺,留下一个后背对着墙壁以外的世界。小花栗鼠在检查时眼镜被取下打量了许久,站在她身后的瑟拉米克能看到女孩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手。
瑟拉米克只想把今天发生的事锁进大脑中的一只小箱子里,留给未来的自己慢慢琢磨。这项技能她从小练就,现在已成习惯。她洗漱完毕打算早点上床休息??“啪嗒!”声响来自窗玻璃。瑟拉米克僵住了。心中一只气球迅速膨胀,在今晚发生的一切之后,她第一次露出一点笑容,但只在嘴角小小勾了一下又迅速收敛。也许猜错了,她告诉自己,竭力按住那只仍在膨胀的气球。然而??“啪嗒!”又是一声响。欧茨稍稍动了动。瑟拉米克顾不上别的,先爬上床铺,在窗户的一角用手环自带的手电晃了晃。如果她没猜错,而这个假设在瑟拉米克心里愈发真实,那她刚刚晃的灯光就是回应的信号。
瑟拉米克看一眼手环,不到十点半。宿舍十一点自动锁门。她披上厚夹克,蹬上运动鞋,在又往欧茨那边看了一眼后出了门。小花栗鼠大概率没睡着,但瑟拉米克可以回来再解释。
步伐急促地跑下楼,瑟拉米克环顾四周,刚下晚自习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脱离队列,像被巴士沿途放下的乘客。肩膀被拍了拍,在刚刚的检查后,瑟拉米克差点原地蹦起来。她强压住逃跑的冲动,转过身,看到了艾佩尔的笑脸。
年长女孩只穿着薄夹克,鼻头和耳廓在晚风中冻得有些发红。她看上去和三年前两人分别时并无太大变化,个子更高了,五官张开一点,但眉梢仍挂着点讥诮,一双蓝眼睛仍在黑夜里闪闪发光。虽然之前的信号让瑟拉米克已有预料,但真正看到艾佩尔的脸近在眼前,在并不舒适的秋日夜晚感受到对方对方身体和呼吸散发出热量还是让瑟拉米克有点头晕目眩。心里有个细小声音尖叫着:是真的吗?是真的吗!瑟拉米克不受控制地探出手,摸到了年长女孩的夹克袖口,有些粗糙的纤维布料在指腹带起轻微的摩擦,这似乎一下把瑟拉米克带回现实。她迅速把手收回身侧,避开艾佩尔调侃的眼神,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运动鞋。但下一秒,她听见头顶上方一声轻笑,几乎是气声,随即自己整个人都被温暖地包裹起来。艾佩尔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短短几秒,朋友间久别重逢的拥抱。两人松开彼此时,瑟拉米克的手指下意识蜷了蜷,无声地勾住了对夹克兜帽的边缘又轻轻松开。艾佩尔似乎对此毫无察觉,她笑着揉了一把瑟拉米克的发顶:“很高兴再见到你!小陶瓷。”
瑟拉米克咧嘴笑了。她不由注意到女孩似乎又长高了,两人之间本来就有的身高差更加明显。她端详着对方的面孔,仿佛想要把消失的这三年悉数攥回手心。
艾佩尔抬头扫了一眼还在下队回宿舍的小星星们,冲瑟拉米克偏了偏头:“这边。”
两人沿着宿舍楼间的黑暗小路走了一段,艾佩尔停住脚步,瑟拉米克反应不及差点撞上对方的后背。她看到几个破旧的水龙头,无一不有斑斑锈迹,蓄水池早已干涸,在深处一盏黯淡白色照明灯下,年轮般的水迹一圈圈清晰可见。瑟拉米克抬头看向艾佩尔,后者点点头,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个避开耳目的站点。几年前洗手池就坏掉了,看来定期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