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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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室荧煌璀璀然。

    周?一袭月色常服配着白玉冠带，踱步走进凤仪宫中，便似骤然在金流沙中兑了细碎的银。

    腰间琼锦上薄染一缕竹似的寡青，愈发衬得男人容仪俊逸，神姿高彻。

    “免礼。”

    周?淡然命道，清越之声如金玉碰撞。

    大景朝开国不过百余年，当年太祖皇帝为稳江山，迎娶胡族贵女拓跋氏为后。

    而早逝的荣宪皇后，祖上亦是复姓贺兰。其子周?身上多少沾了点儿胡人血脉，故而生得眉眼深邃，鼻梁高挺。

    本该是个凌厉的长相，却又因着周?素日持身贵严而不矜，极少急言令色。面上只带出几分温润君子气度，不曾教人窥见骨子里万事不萦于心的淡漠。

    乍一瞧，倒是颇能唬住人。

    大抵是不常开杀戒的皇帝，在当朝臣子的歌功颂德之下，都能先暂且传扬出个仁君的美名。

    周?进来时便瞧见了常清念，此刻眸光状似无意地掠过殿内，却在触及常清念的瞬间稍顿了顿，旋即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皇上??”

    皇后听见动静，当即掀被想要起身行礼，却被周?快步上前，轻轻按住瘦削双肩。

    “皇后身子不适，不必多礼。”

    周?温声说道，伸手扶着皇后重新靠回迎枕上。

    指腹轻轻贴着皇后冰凉的手背，周?停顿一瞬，似乎在掂量什么。

    掀袍落座在榻边后，周?目光微微侧移，再次望向不远处静静站立的常清念。

    念及皇后不宜伤心劳神，周?未曾言明他与常清念之事，只作不识般开口问道：

    “这位女冠是……”

    皇后并不知晓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只当周?是初次见到常清念，便朝常清念招了招手，扮出姊妹亲热的模样，向周?引见道：

    “启禀皇上，她便是妾身家中的二妹妹。”

    皇后虽与常清念不睦，但在周?面前，谁也不会张口提那些龃龉。

    “妾身这位妹妹自幼在道观长大，前些日子才被接回府中，多谢皇上允她进宫来陪伴妾身。”

    常皇后偎在周?肩上，转眸望向常清念，语调柔婉，眼神中却满是居高临下的施舍姿态：

    “妾身斗胆求个恩典，便教妹妹唤您一声姐夫罢。”

    周?闻言，俊眉几不可察地蹙了蹙，却到底没有驳皇后的面子，默许了皇后所言。

    皇后本意是想借此敲打常清念，提醒她之所以能进宫，不过是沾了有个皇后嫡姐的光，莫要妄想能取而代之。

    却不想，这声“姐夫”，可是正中常清念下怀。

    常清念眸中盈着软光，顺势欠身行礼，怯生生地唤了一声：

    “姐夫。”

    一似花絮沾湿，缠入湫沼，不知是勾惹了谁的心肠。

    常清念垂首敛目，双手交叠拢在身前，仿佛是个恭敬拘谨的姿态。心中却暗自体会着周?的目光，幽邃又隐秘地落在她身上。

    感受到周?的凝睇，常清念克制地微微抬眸，同这位曾与自己翻云覆雨的九五之尊相视一眼。

    四目相对，暧昧悄然洇开。

    一个波澜不惊，一个温软含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却又像是什么都已心照不宣。

    喉中忽然有些涩，周?眼眸晦暗，不禁又想起那个竹婆娑，雨飘摇的春寒夜。

    青皇观中檀炉倾倒，跳珠入?。

    他亦如当下这般，望进那双春情恣生的杏眸。

    只是那时更添了许多，恰如他曾用指尖撩拨起女子湿漉漉的鬓发，也曾俯身吻过那对儿薄如蝉翼的蝴蝶骨。

    潮湿艳靡的漆榻间，雪山酥润，樱红点点。柳眉桃脸儿，活色生香。

    周?喉结暗滚，略微颔首，算是应下。

    可他自问有愧，是无论如何也唤不出那声“小姨”的，便只带着三分客套问道：

    “女冠入宫也有两三日了罢，在宫中可还住得习惯？”

    “回陛下的话，承蒙长姐关照，臣女在宫中一切都好。”

    常清念浅笑福身，望进皇后眼里，满含深意地说道：

    “如今能时常陪伴长姐身侧，一叙姐妹之情，臣女心中倒是比从前在道观时还更安定些。”

    常清念着重咬了咬“姐妹之情”，又刻意提了一句“道观”，果见皇后笑容有些勉强。

    常清念却是笑意更深，不就是恶心人么，好像谁不会似的。

    皇后在宫中需要族女帮衬，可和她一母同胞的三小姐才将将十岁，实在太过年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