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老赤猴的独白(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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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在不停地开花》全本免费阅读.cc空气中再次弥漫着浓重的酒气,我如同即将被绑赴刑场的囚犯似的跟着他们。我觉得我好像也有点儿醉了,远处槐树的树叶全然没有动,但我却感到有醺醺的风,眼皮、脸颊都在发烫,双腿也有些飘乎。
当我再次站在国王面前的时候,我才意识到,那自以为是的炫耀,其实我又何尝懂呢?直到一下子面临失去的可能才知道,我其实是在炫耀着无知。
国王正在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喋喋不休地说话,两只干巴巴的手在空中失控般地飞舞。我望向高台上那喝得醉醺醺的国王,控制不住地臆想着,没准此刻他的身上就秘密流动着一股深红色的血液,而那股血液散发着一位丧子母亲的眼泪一般微微的咸味。
这时,国王向下轻飘飘地撇了一眼,终于发现了依旧愣愣地站在原地木讷着的我。
于是,他扯着嗓子快意地向所有的赤猴宣布着:“祝贺我拥有了一位能给我带来星星的子民!快!给我赏酒!赐座!”
很快,一位端着石盘的赤猴向我走来,递给了我石盘上放置的一个小巧的盛满酒液的酒杯和一把酒壶,低眉顺耳地吩咐道:”给你,这是国王赐给你的美酒。“
国王依旧没有离开视线,那赤猴紧张地督促着我接过酒杯。于是,我只能皱着眉头将这杯液体一饮而尽。
清冽的酒顺着喉咙冲向我的胃,然后像烟花一样迅速炸裂开来。
国王终于满意地移开了视线。我拿着酒壶和酒杯转过身,却依旧怔怔地站在原地。
这场盛大的宴席似乎也在这时到达了气氛的顶峰,国王已经彻底喝醉了。每张石桌都爆发着热烈的谈话声,他们说得很投机,常常就仰头笑喷了唾沫飞溅出去,又落回在脸上。
我的手开始微微颤抖。那只小巧的酒杯顺势落了下来,像树叶一样在空中斜着飘,却突然就垂直落下,碎成了一堆,散发着似乎是最后的清冷而锐利的光。
思念像长出了爪牙,我不管不顾地拿着那酒壶向着围墙的缺口处奔去,却赫然在前方捕捉到一队赤猴士兵的身影。慌乱之中,我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窄小的过道上全然铺就了石板,石板与石板之间并不严密,故意留着空隙,仍能看见下面的活活流水,在小路的尽头,我钻入了一道低矮的院门。
这是一间小小的庭院,阴暗潮冷,地生绿苔,霉点遍布石墙,三四棵芭蕉,一口水井,和一棵老树。老树的枝干苍老钩曲,像千年的古松,树皮皱着,颜色是黝黑的,有几处已经开了裂,龟裂着如同鳞甲,能一片一片地揭下来。那老树下方蓄了丈方的小水潭,池水黝黑,走近可视清晰倒影。几股藤萝繁茂,在庭院各处悄无声息地攀爬。
正当我准备离开这个森冷的庭院时,身后的木门突然发出了咯吱声,我惊恐地转身,一位老赤猴正挣扎着从里面爬了出来。他已经瘦到了恐怖的程度,用骨瘦如柴这样的形容词对他来说都是夸奖,简直就是几根螺丝拧成组装的肢体,如果不是他那双平静如深潭般的眼睛正望着我,我实在看不出一点生命存在的迹象。
我战战兢兢地望着他,却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几步。
他咳嗽了一声,两只眼睛下陷得很深,眼眶好像就要沉下去似的,但是那双眼睛却格外的亮,散发着炯炯的顽强的光辉。两只大手安静地堆放在身旁,裸露的肌肤上青色的弯折的经络暴露得十分明显。几处光斑穿过爬满苔枝的围墙攀上了他的额头,他望着我,掷地有声地开口:“拿过来呀,我都闻着味儿了。”
一时间,我只觉得更加恐惧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存在感却愈来愈强。
他看我那一幅准备逃跑的架势,觉得一时有趣,竟乐呵呵地大笑起来,笑声却十分爽朗可亲。只是嘴唇不住地微微颤抖,舌头时不时地探出来,舔着干燥的唇边。
“小姑娘,把那酒壶给我拿过来,可馋死我了!”
于是,我大着胆子僵硬地走上前,将酒壶递到了他的面前,又怕他提不动就只能放在了地上。
他却依然瞅着我没有动作,见我没有反应,径直开了口:“酒杯呢?没杯子怎么喝。”
我结结巴巴地答道:“杯....被.....杯子摔了。”
老赤猴一听,倒是不在乎了的样子,端起酒壶就喝了起来。他每喝一口,就把舌头伸出来在毛发旺盛的下巴上舔一下检查有没有滴落的酒液,然后,闭了眼睛,双唇配合着一起发出一种”咂“的声音,很响。嘴巴张开,猛吸一口气,再由鼻孔缓缓释放出来,一双眼睛转啊转,瞬间变得亮晶晶的。最后,再毫不吝啬地将那弯曲的胳膊,腿,腰背都舒展开来。
我望着他那舒舒服服的样子,直看得我心里亮堂堂的,恨不得在此刻变成一片轻飘飘的羽毛,顺着呼吸的方向,一个不留神钻进他的鼻孔里,好生折腾一下,能让他再爽快地打个喷嚏。
我好奇地问他:“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他摆了摆手,指了指,示意我看向里屋。
昏黄的光线下,我看见了里面数十位赤猴正眯着眼睛在那里雕刻着些什么,他们的脸庞像褐色的岩石,布满了岁月的刀痕。我发出的动静并不小,可他们却像看不见也听不见我的存在一样。离得最近的赤猴正抱着一块石碑,碑面被打磨得很光滑,每刻上一刀那赤猴的眉眼就随之一凑。于是,刀刻般的皱纹就顺势爬满了他的鼻梁。
生命,是不断被声音簇拥着的。婴儿的第一声啼哭,亲人逝去时的挽留,风的声音,水流的声音,蜜蜂蚊子苍蝇的嗡嗡声.......而在这座庭院里,却寂静无声,只残存丝丝渗入啃噬心骨的苍凉。
他们的眼睛就像濒死的正在清理中的活鱼,似乎在等待着那最后的致命的一刀。
静默中,我的脖颈处像卡着一块冰,却在那一瞬,凛然一震。我很快意识到在这间十足拥挤的屋子里,那些正在雕刻石板的赤猴们,全都失去了双腿,剩余的部位长短不一,但伤口处皆狰狞可惧,画面一时间充满了向四维八方的扩张感。
当凄惨汇集在一起,组成了一条道路,也就变成了恐怖。我不停地哆嗦着将探头的身子退了出来,惊恐地望向那仍旧躺倒在地上正在喝酒的老赤猴。此刻我只想闭目塞听,快步离开,但或许是好奇心又或是极端恐惧地驱使,我控制不住地问出了声:“他....他们...为什么都没有完整的双腿?”
老赤猴望着我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吐了口气,用轻淡如烟的语气安慰道:“可他们还活着,不是吗?他们已经足够幸运了,他们还能雕刻,他们还有价值。”
我愤怒极了,仿佛满身的惊惧寻找到了发泄的出口,用近乎呵斥的语气反驳道:“不!这根本不是幸运!当一段树木靠着瘿瘤,一块坚石靠着裂痕,一副身体靠着残疾来创造价值,这绝非幸运,这些只是他们的病灶和残缺,他们正当的用途绝不在这里!”
老赤猴似乎定在了我那怒目的神情里,回忆起了什么,散发出沉重而隐隐逼迫着的一股寒气,像一把锈迹斑斑残蚀的古剑,茕茕孑立着。许久,他脱力般逐渐放下了酒壶,摇了摇头。
“没有用的。新国王为了拥有世界上最威严的军队,建造了一座赤猴石像,尺寸是现成的,所有的赤猴士兵都要贴合石像的大小。如果身体比石像长,国王就下令把他的头或脚锯下来,个子矮小,就把他的脖子和肚子像拉面一样抻长。很多.....都死了,所以....我才说他们是幸运的。”
我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我仿佛回到了那座巨大的迷宫。我听到了很多痛苦的嘶叫声。在那之后,在可以感觉到的濒死的挣扎之中我听到闷闷的一声哀嚎,我望见了怀抱着一具白骨的赤猴婆婆,我的眼前播放着国王跋扈嚣张的言语,转瞬间又闪过他颦眉撅嘴的脸。他们就像一条条冬眠的蛇,潜伏在我的意识最深的地窖里,等待着,那一次又一次的惊蛰。
我颤抖着回话:“为....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来.......他这样做根本就没有意义.......那些士兵都被摧残成了那个样子....他....他怎么。”
老赤猴仰头喝了一口酒,望着围墙角落里破碎的石板,横着,竖着,斜横着和斜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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