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瘟疫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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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步云邪去病房看诊,发现病重的人越来越多了。过了这么久,还是没有特别有效的药,大家都一筹莫展。小豆子这几天咳嗽的越来越重了,痰里带着血丝。他早晨起来喝了一碗药,一会儿功夫都吐了。他发着烧,躺在病床上迷迷糊糊地喊娘,一会儿又喊哥哥,道:“我想回家,这里的药好苦啊……”

    步云邪有些心疼他,过去握着他的手,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小豆子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家里,身边有亲人陪着,这才安稳下来,渐渐睡着了。

    朱蒙过来道:“这孩子最近病的重了,得挪到后头去了。”

    步云邪微微皱起了眉头,虽然后面的病人能得到更好的照料,但他来的这些天里,只见有人转过去,就没见病人治好出来的。他垂着眼没说话,小朱道:“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过去看看他。”

    以他们现在的能力,只能减缓瘟疫的传播。病人们痛苦的模样浮现在眼前,步云邪不想这样随波逐流下去,打算尽己所能行动起来,找一找解决的法子。

    忙完了病房里的事,步云邪来到了临街的医堂。外头挤挤挨挨的都是病人,到处都是咳嗽的声音,好多是新增的病人。李慈心在前头坐诊,贺宇昭也在,嘱咐大家吃了药在屋里隔离,尽量别出来了。步云邪在旁边帮忙,到了傍晚时分,病人都回去了。李慈心揉了揉眉心,显得十分疲惫。

    贺宇昭道:“师父,今天又有好几个病人病重了,我让人挪到后面去了。”

    李慈心嗯了一声,道:“等会儿我去看看。”

    他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忙碌,实在让人心疼。但一直这样追着病症跑不是办法,得从根本解决才行。步云邪道:“先生,瘟疫一直在传播,源头到底是哪来的?”

    李慈心叹了口气,道:“咱们能找到最早感染的,是个卖糖画的人,已经收治在后头了。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他的病症,感觉跟其他人没什么区别。我跟他谈过,那人顽固得很,只说自己被风吹了,就得上了这个病,别的什么也没接触过。”

    步云邪的心思微微一动,觉得有点古怪。贺宇昭道:“那个老头儿凶得很,之前我去问他,他就大发脾气,说我嫌弃他传染别人,还拿枕头砸我。我明明不是那个意思,他真的是一点道理都不讲。”

    步云邪道:“生病的人难免敏感吧,他得病最早,觉得别人都怪他才会生气。”

    贺宇昭还心有余悸,道:“那也不能那么凶啊……”

    李慈心道:“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源头吧。要是能知道他是怎么感染上的,兴许就有法子了。”

    他说着,低头咳嗽了几声。贺宇昭有些紧张,道:“师父,您也病了?”

    李慈心道:“不妨事,就是累的气虚,没染上病。”

    他虽然这么说,却抬起手把徒弟推得远了一些。他道:“把衣裳熏一熏,去休息吧,小云晚上不必来书房了。明天我在后面照顾病人,让你二师兄在前头坐诊。”

    贺宇昭答应了,神色里藏着忧虑。师父回去休息了,两人一起去了大厨房,饭已经领的差不多了,桌子上只剩下零星几个食盒。两人拿了饭,在饭堂里坐下了。屋里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桌子上残留着刚用药水擦过的一点湿气,空气中弥漫着饭堂里经久不散的一股油腻味。

    步云邪没什么胃口,喝了一口红米稀饭,已经凉了。他拿起了馒头,慢吞吞地吃着凉透了的白菜炒豆腐。

    油放多了,盐也没拌开,让他想起了赵大海做的大锅饭。分开这么久了,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伏顺的病好了么?有没有人照顾墨墨?段星河最近在做什么,有没有惦念自己?

    长久积累的疲惫和压力涌了过来,让他生出了想家的感觉。但想的不是步家寨子,也不是青岩山,而是跟兄弟们在一起的感觉。虽然这里的人都很好,但他确实很想念家里的人了。

    贺宇昭沉默着吃了半碗饭,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外面的夜空。一道黑烟升了起来,又有人死了。步云邪闻到了那股气息,但没说什么,来这里十多天,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

    贺宇昭道:“你屋里的那个小豆子,下午转到后面重病区了。”

    步云邪嗯了一声,贺宇昭道:“我看见他了。别人去后面都哭哭啼啼的,他倒挺高兴,还拉着我问,他哥哥是不是也在那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步云邪抬头看着他,贺宇昭的眼里蒙了一层阴影,道:“他哥哥前天就没了,夜里吐了好多血,浑身烧的都是红斑。师父大半夜赶过去,用针放了不少毒血出来,还是没能救活。”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银镯子,戴的久了有点发黑。小孩子活泼好动,很容易把精巧的东西弄坏。但这个镯子没有太大的变形,看得出来它的主人很珍惜它。

    贺宇昭道:“这是他哥哥留下来的,他让我交给小豆子,还说当初为了抢这个镯子,他咬了弟弟一口,心里一直很过意不去,让我帮他给弟弟道歉。”

    他说着,声音渐渐哽咽了。这都是孩子之间的小事,可在生离死别面前,无数件小事积累在一起,足以把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压垮。在此之前,贺宇昭也见过不少人弥留时的情形了,虽然他尽力让自己开朗起来,其实压力已经大的快承受不住了。

    他道:“我不知道怎么给他。他挺喜欢你的,要不然你……你骗骗他也行。”

    步云邪把镯子接了过去,心情十分沉重。贺宇昭显得很是疲惫,道:“上午二师兄手下有人在账房闹事,不少人怕被传染上,非要分家。师父出面按下去了,但这样拖下去,人早晚要跑光了。”

    他们现在面临的不光是瘟疫的压力,还有内部的动荡。平时大家还算和气,一旦有事就开始四分五裂。贺宇昭看着步云邪,有些不忍心,道:“不行你就走吧,你本来也不是这里的人,没必要卷进来。”

    步云邪道:“你呢,不为自己着想么?”

    贺宇昭摇了摇头,道:“我家里早就没人了,师父就像我的亲生父亲一样,我不能扔下他不管。如果我真的被传染了,死在这里就是了。”

    步云邪有些不好受,道:“别这么说。”

    贺宇昭苦笑了一声,一副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他端起碗又扒了一口饭,道:“不说了,多吃点,活都干不完呢,哪有功夫伤感!”

    次日上午,步云邪忙完了前头病房的事,去了后面的重病区。小豆子躺在靠窗的一张床上,嘴唇干的都裂开了。

    步云邪倒了点水喂他喝了。小豆子刚退了烧,睁开眼看着他,道:“哥哥,你来看我了。”

    步云邪嗯了一声,道:“感觉怎么样?”

    小豆子道:“浑身疼,呜……我想娘了,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步云邪道:“好好吃药,治好了病就能出去了。”

    小豆子这些天已经听过很多次这样的答复了,有些失望。静了片刻,他道:“那我哥哥呢,他们说我哥在这里,能让我见他一面么?”

    步云邪迟疑了一下,道:“他前天就治好了,已经出去了,他让我把这个给你。”

    他从荷包里拿出了那个小巧的银镯子,道:“你认得吗?”

    镯子上刻着葫芦和祥云的纹样,小豆子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接过去道:“啊……是哥哥的镯子,你真的见过他!”

    步云邪道:“他让你好好治病,等病好了就能出去了。”

    小豆子攥着银镯子,对他的话坚信不疑。步云邪心里很难过,但除了这样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小豆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对旁边病床上的老头儿道:“糖人儿爷爷,我哥哥已经好起来了,我也会很快好起来的。我的扑满里攒了好多铜板,等咱们都出去了,我再去你那里买糖!”

    旁边的老头儿姓张,六十出头年纪,本来弓着背躺在床上,听了小豆子的话,缓缓地回过头来。

    方才他们的话,他都听见了。这里每天的病人来来去去的,怎么回事他心里都清楚,也不忍心点破。小豆子认真道:“好不好,爷爷。”

    老张头儿点了点头,道:“好。”

    他的声音沙哑,却好像不敢看人似的,很快又蜷缩起来。小豆子把手镯戴在了手上,像是有了个念想,铆足了力气要战胜病魔。步云邪温声道:“睡一会儿吧。”

    他给小豆子盖上了被子,转身去帮其他医者点苍术,顺便给自己熏一熏衣裳。他把一个药桶放在走廊上,点起了火,苍术的烟升了起来,渐渐飘满了整个院子。对面病房传来咳嗽的声音,步云邪已经有些麻木了,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有没有结果,但他实在不希望小豆子这一家的悲剧再发生了。

    这时候就听身后传来迟缓的脚步声,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小郎中,我有点事想问你。”

    步云邪回过头,见那个卖糖人的老张头从病房里出来了。他扶着墙,身体干瘦虚弱,面色焦黄,一双眼睛却灼灼地看着他。贺宇昭从对面病房出来,见他们站在走廊上,快步走过来道:“老人家,回屋待着吧,外头风大。”

    老张头儿道:“我就在外头坐一会儿,屋里太闷了。”

    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贺宇昭被他骂过,一见他就发憷。这老头儿就是第一个发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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