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更始-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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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打量了他片刻,压低了声音:“原来您不知道吗?呵呵,看来消息还没在外面传开。前两天有些败类借了奔丧的名头,想在城堡外伏击迦涅大人,全都被当场收拾干净了。”

    阿洛默然。

    一场未遂的刺杀竟然就这么从这位慈祥的老妇人嘴里平淡地带过了。

    他不知如何回应的样子逗乐了她。

    “奥西尼和奥西尼在城外打起来真的算不上什么,隔个几十年都会有,我们都习惯了,”她好像从异乡人的惊异中收获了小小的自得,顿了顿,她又强调,“但不管怎么斗,他们从来不会波及到城区,所以我们都尊敬爱戴奥西尼家的主人。”

    阿洛含糊地应了一声,唐突地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指。

    指尖在几不可察地发抖。灼烧他灵肉的疼痛好像突然加剧了,再也无法忽视。

    他吸了口气,压抑住颤抖,平静地轻声追问:“还有那种事?新家主没受伤吧?”

    “葬礼如期举行,就说明迦涅大人没事。就算受伤也是小伤。”前排的一个中年人这时候突然回头,加入了对话。

    老太太和这位精铁商人很快聊起今年的矿物挖掘情况,家主人选更迭很平稳,这是好事,代表着龙脊山脉的矿产今年也能带来稳定的收入;山下平原上的作物收成勉强和去年持平,今年冬天大概能放心过了云云……

    阿洛安静地听着,就像一个异乡人在这种场合下应做的那样。

    他低着头,仿佛因为旅途疲惫有些打瞌睡,实则是为了掩饰自己因为烙印惩罚而病态苍白的脸色,以及无法抑制的冷汗。

    身边的话题很快从葬礼的主角、奥西尼一家身上滑了过去。哪怕是流岩城的居民,也会厌倦谈论争斗和死亡。即便是琐屑的闲聊,阿洛也听得很认真。

    离开千塔城后,他没有关注迦涅的动向,但也没有刻意回避。但不知怎么,他连迦涅·奥西尼这个名字都很少听到。

    她依然是十二塔卫队的头领,但事务几乎都交给副队长艾尔玛·索博尔处理,据说艾尔玛都鲜少见到奥西尼队长。

    迦涅有别的事要忙。半年前她获得了议事会书记员的头衔——一个听上去平凡、但实则相当重要的差事,大多数有志于参加千塔城政治游戏的法师都从那个位置做起。

    这两条进展之后,阿洛再次得到与迦涅

    ()    有关的消息,就是伊利斯的死讯,以及迦涅正式继任家主的消息。

    至于这九个多月拆分出来的每个日夜她过得如何,阿洛完全不知道。正如他确信她也完全不清楚他的行踪。而流岩城人的闲聊似乎让他离那些未知的谜底近了一点,真的只有一点点。

    意识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开始凝神倾听与他无关的废话,阿洛紧紧抿住了嘴唇。恼怒的情绪才涌上来,就因为骚动的空气乱了节奏。

    “啊,要开始了。”身侧的老太太整理好了衣裙,努力将微微佝偻的脊背挺起来。

    一群穿着黑色丧服的人从祭台旁侧的小拱门鱼贯而入,到大殿最前方的石质长椅上落座。庄严肃穆的空气跟随着他们涌进来,挤满人的教堂忽然安静得诡异。

    阿洛用手帕按掉疼出来的冷汗,缓慢地直起上半身。

    他并没有特意去寻找什么,但一眼就在乌压压的黑衣人里看到了迦涅。

    是个略侧过来的背影,看得到一丝不苟盘起来的银白头发。面生的、眼熟的人环绕着她站着,等待她率先坐下,于是她的表情反而被遮得严严实实。至少从他这里看不到。

    主宾落座,纱幕后的唱诗班开始齐声歌唱。无需伴奏,他们以悦耳的歌喉赞美永恒的静谧,祈求帷幕女士赐予亡者死后的安宁。

    棺材在纱幕后的又一重屏风后,神官的高帽探出屏风一截,时隐时现的,只能判断出来他们在绕着棺材挪动。没人知晓屏风后的具体仪式内容。

    除了侍奉帷幕女士的神官,生者无缘、也无权探究死的神秘。

    回环往复的赞歌让阿洛晕眩。周围人都站起来了,他才慢半拍反应过来,扶着膝盖撑起从内灼烧的身体。

    以白绸布包裹的棺木出现了,两侧各五名神官用浮空术控制着,让狭长的匣子庄严地飘过走道,在纱幕与天顶星空的寂静注视下离开教堂。

    送葬的队伍跟在神官们身后。奥西尼兄妹走在最前面。

    黑衣让迦涅显得消瘦。她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并不怎么苍白,没有受伤的迹象,反倒是末梢略微上挑的眼睛看上去大得惊人。

    她与棺木还有神官们保持着得体的距离,一步步走着,目不斜视地盯着棺木尾部垂落的丝绸,好像被失去至亲的哀恸压得丧失了表情。

    但阿洛很熟悉这个表情。

    她正在全神戒备,已经彻底沉浸在了对周围环境变化的感知之中。

    贾斯珀在她身后半步的地方。他穿着属于另一个季节的厚实衣物,和阿洛记忆里一样怕冷且棘手,摆着张很难解读的淡漠脸孔。

    他那双浅色的眼珠符合礼仪,直直望着前方,却时不时稍稍动一下,而后立刻转回去。

    阿洛了然:贾斯珀在确认妹妹的位置,还有周围所有人和迦涅的距离。

    ——即便是在母亲的葬礼上,贾斯珀·奥西尼也无法沉浸于伤感或是别的情绪,反而在时刻提防着袭击。

    这对兄妹的疑心病一脉相承,也可能是互相传染。

    伊利斯的棺木飘过阿洛面前。素色的织物上沾染着没药琥珀之类的昂贵香料气味,干燥而冰冷,提醒着所有人亡者经过。他难得遵循幽隐教会的礼仪,和其他人一起肃容低头,表达最后的敬意。白绸从余光中滑向前方,他略微抬眸。

    贾斯珀恰好从他的面前走过。

    阿洛没来得及收回视线。但贾斯珀甚至没有给阿洛一个眼神,只是淡然地迈出下一步。

    以他现在的虚弱状态,哪怕是贾斯珀也不会把他视作危险。他看上去定然只是一个好奇窥探奥西尼家成员的陌生人。阿洛想到。

    他的目光虚虚打了个转,最后还是将贾斯珀挤到视野边缘,看向送葬队伍中唯一的那抹银白色。

    迦涅要彻底从他近旁走远了。这一刻阿洛出奇地平静。这样就好,他想,她不会知道他来过。

    也在此时,迦涅突然略微偏头,反向追着抛过来的绳索一般,朝斜后方、阿洛站着的位置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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