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思不附的小皇子(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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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您能多陪陪他,另外,您也要保重身体,切莫累坏了身子。”他上上下下交代完这些琐事,刚要转身离去,郑氏突然在身后叫住了他:
“池先生!”
池亭雨回头看去,郑氏面对着他的脸,欲言又止了片刻,问道:“您那位夫郎……”
不知道这人怎么会忽然想到容骥,他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女人往下说。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一股秋季里的凉风刮过不远处开了花的桂树,卷起丝丝缕缕的芬芳,灌入行人的口鼻之中。
池亭雨被这缕浓香包裹,脑中掠过小皇子昨天傍晚说过的话,嘴里仿佛已经尝到了桂花的甜味。
他在这一刻,忽然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真挚微笑,对着面前这个女人,缓缓剖明了真心:“我是他夫君,他是我夫郎,我们就是您想的那样。”
“至于其他的,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有什么特殊身份?您想多了。”
郑氏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妇女,对那些在红尘中翻滚挣扎的人一概不知。池亭雨说是,她就不会怀疑。
女人默默垂下双眼,接受了他这番说辞。
两人在巷子口道了别,池亭雨走在路上,碰到街边挑担卖藕的女人,心里生出了一点新想法。
他向那女人买了几只白白嫩嫩的藕,又拐进铺子弄来一包糯米,左右手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容骥没吃晚饭,坐在椅子上等得睡着了。小皇子闭着眼的时候就像个精雕细琢的玉娃娃,小脸被窗外一点天光映满了薄红,手指搭在看到一半的书页上,半蜷半握,瞧起来格外莹润。
池亭雨轻手轻脚地绕过他走进厨房,开始就着脑子里的想法给他做饭。
过了一会儿,香味从厨房飘来,小皇子恍惚梦见自己站在了长安西市的大街上,周遭是兜售胡饼与长面,迎来送往的小摊小贩。
他被容妃牵在手里,从街头逛到了巷尾,给自己那未出生的弟弟或妹妹买了很多逗孩子玩的小玩意儿。
容妃看起来很高兴,那张国色天香的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笑,温柔平静地对他说:
“以后阿骥长大了,在外面建个府,平平安安地过完一辈子,就是为娘这一生最大的期望。”
容骥心觉这话不详,他惴惴不安地看着比自己高了许多的母妃,轻声道:“娘,那您呢,您要去哪儿?”
容妃捧着因怀胎而鼓起的肚子,望向远处那片即将落下的夕阳,笑容化在了赤金色的余光中:
“娘啊,娘走过这些年,魑魅魍魉见过,深情假意也见过,自诩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东西。”
“娘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身影化作漫天飞舞的碎光流萤,和之前买的那些零零碎碎一起,消失在天边最后一缕晖光中。
容骥怔然望着半空,出乎意料地没有哭闹。街上的人群一瞬间都不见了,一整条热闹非凡的街变成了空旷孤寂的坟茔。
他站在原地,仿佛听见了女人口中最后一点尚未消散的余音:
“就算天地间只剩你一个,也要好好活下去。”
“切记……”
容骥忽然睁眼,半个身子从椅背上弹起来,手上的书被他渗出的冷汗浸湿了一角,他心有余悸地坐在那儿,喘了口重重的粗气。
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母妃了,但这梦又是那么不详,仿佛预示着什么即将到来的灾祸。
容骥不信鬼神信苍生,但那是站在皇子的角度,面对天下众人的时候。倘若和母妃有关,那鬼神就会从各个犄角旮旯里往外钻,一时间,所有无意为之的事情都会成为别有用心的预兆。
他记得自己从宫里出来前,容妃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
就在这时,忙活了大半天的池亭雨端着一盘奇奇怪怪的东西从厨房里走出来,一见坐在椅子上睁眼看着他的小皇子,心情忽然腾起了数丈,招呼他过来吃饭:
“快,尝尝夫君新做的菜!”
容骥还沉浸在刚才那段噩梦中,神思不附,对池亭雨的话也只是做出了下意识的回应,拖着两条腿晃晃悠悠地走到桌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池亭雨有心想卖弄一下桌上那盘桂花糯米藕,却发现小皇子有些心不在焉。
他凑到近前,一张脸与对方相距不过数寸,仿佛能感受到对方炽热的鼻息:
“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容骥傀儡似的转过脸,对着池亭雨那双饱含担忧的眼睛,轻声道:
“我梦到娘亲要离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