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木桥(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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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别回头,往前走,到了附近的镇子,找户人家当奴婢,记住了么?”七娘牵着桑桑走下木桥,不舍地在桑桑面前微微弯下,温柔地覆上她的后脑,“若是主子欺负你,你就忍一忍,不争,不闹,只要有顿饱饭,活下来就成,知道么?”桑桑瘪嘴看着阿娘,知道她是不要她了。
可为什么不要她呢?
阿爹去山里打猎突然遇上了大妖,这不是她的错呀。为什么整个村子都是说她害死了她的阿爹?都说就是因为她不能说话,是不祥之人,必须献给山神,否则后来还会让整个村子也跟着一起遭遇横祸。
阿娘白日给阿爹守灵的时候,为了保护她,还被村民们推搡了几下。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她撞在墙上时,分明都疼白了脸。若不是她捂着肚子喊疼,只怕那些村民们还要再闹下去。
乱世不易,来袭扰百姓的不仅有流兵,还有些戾气很重的妖物。明明山里从未闹过妖怪,可阿爹就是遇上了,她想不明白,也没人给她机会想明白。
她若不走,阿娘也保不住她的性命。
她离开这里,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七娘从未信过村民那些话,她的桑桑绝对不是诅咒之人。只是,家里只有她一个女人,她现下还能保护桑桑,可到了临盆那日呢,那时候她自顾不暇,村民们把桑桑绑上山献祭给山神怎么办?
“不哭,桑桑不哭啊。”七娘伸臂抱住她,委屈多年的泪水一瞬涌出了眼眶,她的声音陷入了沙哑,“桑桑要争气,好好活,也许将来还有机会来接阿娘……”这是她唯一的期望,也是唯一的心愿。
桑桑大哭着,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走吧,不然天亮了,他们发现你走了,一定会来抓你。”即便是不舍,七娘也必须割舍,这是女儿唯一的生路。
桑桑紧紧揪着阿娘的衣裳,不肯放手。若是要走,为何不能一起走?
没有哪个人家愿意雇佣一个拖家带口的农妇当丫鬟,七娘也需要留下料理亡夫的后事,所以她不能拖累桑桑,不能一走了之。
“等阿娘生了小娃,便来附近镇子寻你,好不好?”七娘颤声说着,那时候根本不知这次的离别便是阴阳两隔。
桑桑点头,她牢牢记得阿娘说的每句话。再委屈,她会忍,再难捱,她也会捱,只要能活着,活着就能有母女重聚的一日。
她吸了吸鼻子,抹去了七娘脸上的泪痕,极力让自己笑出来。阿娘最喜欢她笑,她现下对阿娘笑笑,也许阿娘就没那么难过了。
七娘看见桑桑的笑,心更疼了,连忙别过脸去,催促道:“快走!”
汪!
阿蒙响亮地叫了一声,跑到了桑桑脚边。
桑桑摸摸阿蒙的脑袋,似是在叮嘱它,往后要好好保护阿娘。
汪!
阿蒙听懂了,回了一声。
桑桑干脆地抹去了眼泪,终是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沿着小路跑远。去附近镇子的这条山路她记得,因为阿娘曾经带着她走过几回,去附近镇子卖新做的鞋子。阿娘的鞋子做得很好,每次在市集上一摆,十文一双很快便卖掉了。阿娘总会拿出一文钱,给她买颗糖葫芦,然后亲手喂给她。
糖葫芦入口是甜的,嚼两下却是酸的。
那时候只觉好吃,现下回味起来,只剩酸涩。
她答应阿娘要好好活着,就算前路未知,于她而言都是忐忑,可为了能与阿娘重聚,她必须咬牙活下去。
阿蒙看见桑桑跑远了,忍不住追了一阵,最后止住了脚步,回头看看掩面而泣的七娘,又看看桑桑,最后选择跑了回来,静静地走到七娘脚下。
它也答应了桑桑的,它要守诺。
生来残缺,并不是桑桑的错。她努力地活了,可有时候人命就是低如草芥,她这样的蝼蚁之人失去了爹娘护佑,即便选择了苟且,也捱不到她真正可以掌握自己命运的那一天。
她在几个月后,又痛又饿地死在了员外家的柴房里。因为不能说话,所以员外家丢了东西,所有丫鬟都说是她偷的。员外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她,罚了她,她那身子如何挨得住这种打罚,于是在今年二月,被小厮用一卷草席裹着扔到了郊外,成了一只孤魂野鬼。
回家,看阿娘,看阿蒙,再看看阿娘给她生了一个小妹妹还是小弟弟。
这是她在人间最后的执念。
流光散去,那些悲伤的画面也散开来。
金盏儿双眸通红,强忍住眼底的泪水,咬牙道:“该死!”那群指责桑桑不祥的村民该死,那些冤枉桑桑的丫鬟也该死!
忽觉衣角被谁揪住,金盏儿低下头来,正好撞上了桑桑的目光。
她对着金盏儿扬起嘴角,眼中有泪,却笑意温暖,没有半分怨念。
视线再次陷入了模糊,金盏儿只觉鼻腔里酸得难受,扭过头去,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我没事!”
桑桑揪了三下她的衣角,以作安慰。
张妙微轻叹一声,默默地拿出手帕,递向了金盏儿。
金盏儿受宠若惊,却嘴硬道:“我又没哭。”
张妙微冷声道:“谁说给你用了,我是让你给她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