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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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风凛冽肆虐,仿佛开了刃,透过层层瘴气,带着污浊直钻入骨。纪冉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把所剩不多的柴火添入火盆中,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昏暗的屋内终于透出些暖气。
纪冉已经在这破败无光的屋内躲了三日,此时她身上的襦裙早已褴褛不堪,原本明媚白皙的脸颊被早已结痂的泥土所遮盖,整个人蓬头垢面,活像从泥坑里挖出的藕节,腿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鲜血不断外涌,甚至湿透了包裹的巾帕。
火盆里跳跃着微弱的火苗,纪冉蜷缩在旁,多日来紧绷的情绪让她大脑一片混沌。
整整三日,她都不敢轻易合上双眼,深怕一闭眼就此沉沉睡去。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前世的人。
寒风凶猛异常,吹的远处的战旗飒飒作响,战鼓如雷鸣般敲响。
雁洲的守将纪牧和其子纪戎皆立于城墙之上,神色肃穆。
“父亲,我愿出城对战!”纪戎身披作战铠甲,目光灼灼,请求应战。
纪牧看着黑云压城的敌军,双目赤红,手里的圣旨被捏的咯咯作响。
就在今日晌午,当朝皇帝派宦官王喜加急传旨,称大庆已派使臣,与巫金国议和,让纪牧以和为贵,近期切勿出兵。
这手里圣旨还未捂热,巫金国便已带着军队打了上来。
“纪戎听令”,纪牧目色阴沉,咬牙厉声道,“现带五万将士与我出城应战!”
听闻此言,传旨宦官王喜目露惊异,跌跌撞撞上前阻拦:“纪纪将军,万万不可啊,皇上说”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纪牧冷眼瞥了王喜一眼,这一眼便彻底堵住了他的嘴。
那是一双杀气蒸腾的眼睛,仿佛他再多嘴一句,纪牧便会拿他来祭旗。
“贺疏,敲战鼓!应战!”
听纪牧下令,雁洲众将领皆热血沸腾,他们面带讥讽的绕过腿脚发软的宦官,整甲待发。
“父亲——”看着纪牧翻身上马,纪冉身披战甲,急声说道,“我想随你上战场。”
看着纪冉稚气未脱的脸,纪牧缓和了语气说道:“你年纪尚轻。”
“我已十四”,纪冉目光坚定地争辩道,“哥哥十三岁便随父亲出征。”
纪牧皱眉道:“这怎能一样,你哥哥当时是临危受命。”
“那姑姑呢,她也是十四岁上的战场。”见纪牧扬鞭欲走,纪冉高声道,“纪冉乃大庆子民,愿为大庆而战。”
纪牧的马蹄未停,带领着浩浩荡荡的军队绕过纪冉,直至消失在城门外。
纪冉失望垂眸,原以为搬出姑姑,她便有上阵杀敌的可能
在纪家,曾出过一位英姿飒飒、排兵布阵皆不输男儿的女将军,纪凌。
纪凌自小长于烈马之上,所学同胞弟纪牧并无二致,十四岁便已骑着战马上阵杀敌,可谓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她是纪家的骄傲,也是整个大庆的骄傲。
只可惜天妒红颜,在她二十五岁那年,为救陷入敌军包围的三皇子,她身受重伤依旧披甲上阵,不幸战死沙场。
“上马吧”,纪戎去而复返,温柔地看着垂头丧气的妹妹,面露笑意道,“父亲答应了。”
几乎是一瞬间,纪冉还来不及欣喜,便已翻身跃上了自己那匹枣红色的战马。
纪冉将手中的梨花枪系于腰际,勒紧缰绳,随纪戎疾驰而去。
“雁卿,一会跟着我”,纪戎骑马飞驰,叮嘱的话语支离破碎地传入纪冉耳中,“切勿逞强!”
城楼上的战鼓适时敲响,如有雷霆之势,声传万里。
五万将士闻此战鼓,更是慷慨激昂,气贯长虹,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坠地如有千斤之响,震的大地微微颤动。
他们伴随着扬起的烟尘,反复高喊着“大庆必胜!纪家军必胜!”冲向了战场。
纪家军世代驻守雁洲,与巫金国争端不断,两边的仇恨向来不共戴天。
这是纪冉第一次上战场,这一天,她已盼了多年。
纪冉握紧了手中的梨花枪,快速地刺向正在厮杀的敌军。
因初入战场,从未杀过人,手不由一软,失了准头,竟只刺下了对方甲上所系的红帕。
被刺敌寇摸上胸间挂红帕处,冷汗直冒,仰头望去,却是一愣,刚刚差点要他命的竟是一黄毛丫头,不由出语讥讽道:“你一女娃不在家绣花,竟来这”
只见这敌寇话音未落,脖颈间便已被戳了个窟窿,随着梨花枪拔出,鲜血喷涌不止,敌寇面上的惊诧还未收住,便已直愣愣地倒在被挑下的红帕旁。
鲜血漫了满地,红帕却未染上分毫。
纪冉提着染血的梨花枪走近那已死的敌寇,弯腰俯身捡起掉落在地的红帕。
这是一方不属于巫金国的红帕,那薄如蝉翼的丝线分明出自金陵的造丝坊。
那帕上所绣的“凌”字更是刺了纪冉的眼。
这帕子乃纪凌与礼部尚书苏煜的定情之物。
纪冉年幼时曾拿它擦过琉璃盏,被纪凌看到后又小心收起,没想到竟落到这一宵小手中。
纪冉将红帕塞入怀中,提起手中的梨花枪,重新上了马,迎上了飞扑而来的敌寇。
耳边充斥着冲锋陷阵的呐喊,寒光闪烁的刀剑交织相击,血腥味和尘土弥漫在整个战场。
在这里,弱者无一幸免,要想活命,只能靠自己的本事。
铁马金戈风乍起,独留青冢马蹄鸣。雁州征战好儿郎,荡平万里此云间。
这场仗足足打了有十个时辰,直到敌军的将领被砍下马,倒地昏迷,方才结束。
“雁卿,平日倒是小瞧了你,”纪戎出现在纪冉身侧,上下打量着,确定她未受伤后松了口气道 ,“看来我们纪家又要出位女将军了。”
听闻此言,纪冉乐道:“那以后我便可以同父亲和兄长一起上战场了。”
“不可骄傲”,纪牧轻咳一声,勉强压住疲惫,语气中的骄傲却仍是漏出些许。
“你的攻法尚不成熟,你身形较轻,梨花枪太重不适合你用,回去让云骁给你打把称手的武器。”
“父亲说的是,”纪冉明媚笑道,她欢快的向前跃步,左手挽着纪牧,右手挎着纪戎便往回走。
“今日大胜,回去做鱼吃”
纪家军打了胜仗,城内将士、百姓皆欢欣鼓舞,在观星台上,纪家军正在井然有序地向雁州百姓发放着从敌军掳获的物资。
对于雁州百姓来说,纪家军便是雁洲的守护神,只要纪家军在,便可保雁洲百姓世代无虞。
当然,除了一人,那传旨宦官王喜此时正偷偷摸摸在油灯下奋笔疾书,细数纪牧抗旨不从,擅自带兵出征的数条罪状。
夜幕已至,漆黑的夜空只剩下被云层遮蔽的明月,散发出浅浅的光晕,四周寂静一片。
王喜悄然溜出纪府,朝南边结冰的水塘小心抛出三块石子。
随着石子砸向冰面,一身着夜行衣的探子从水塘边的榕树上一跃而下。
“这封信速送去金陵,”王喜打探四周后,从宽大的袖口取出一封信,压低了声音道。
探子接过信,并不言语,只是朝王喜点了点头,转身便消失在夜色中。
见探子的身影完全消失,王喜才放下心来。
这雁洲的冬天太过粗犷,就像这纪家军一般,让他生厌,待那写满罪状的信送回金陵,这雁洲也该变天了。
冬日的夜晚裹狭着寒风,给雁洲添了几分凄冷萧瑟,纪府大堂的灯火却是通明透亮。
此时,纪冉正在往纪牧碗里夹着自己刚刚下厨做的清蒸鲈鱼。
“这鱼是戎哥亲手抓的,又是我亲手做的,父亲可得好好尝尝味道。”
纪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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