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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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稿的主人正坐在他面前,已经把这里当作自己家一样,在厨房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在沙发上随意翻看着杂志。
这个叫做濑尾澈也的人在半小时前敲响了他的房门,那时赤井秀一正在监视着住在对面的任务目标。
几个月前,詹姆斯将「马歇尔项目」交给了赤井秀一,这本来不是他们的工作,证人保护计划一直是马歇尔办公室在执行。
涉及的「证人」在多年前被安排到了日本,向他们求助,疑似有人想要对他不轨,并且牵扯到了数年前的那件跨国大案。
马歇尔办公室自然不能不理,但在这几年,日本公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美方在日的行动名单。
马歇尔办公室的人虽然骂着「可恨的狗儿子」,但被盯得死死的是事实,最后只能找到FBI进行协助。
赤井秀一前几年在日本活动过一阵,因为和早乙女天礼的交易,至少在明面上,他没有被日本公干记录在册,于是詹姆斯才找了过来。
他的任务很简单,调查是否有可疑人员对「证人」造成威胁,观察已经持续了半年,期间没有值得注意的意外,看上去似乎是这个证人的杞人忧天。
听到敲门声,赤井秀一先是查看了门外监控,发现来者是住在隔壁的「邻居」,保险起见他不得不将专业器械收拾起来,这才开了门。
而站在门外的男人开口就是一句:“你监视的那个人快死了。”
赤井秀一在瞬间警惕起来,脑海中出现了数十种可能性,同时出现的还有这个邻居的生平信息。
濑尾澈也,二十二岁,轻小说作家,平时不怎么出门,三餐全靠外卖。他的编辑每个月末会来确认这个人是否还活着,顺便帮他整理房间。
是个没什么疑点的普通人,也没有任何社交的意图,所以赤井秀一才会选择搬来这里。
不过现在看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在赤井秀一思索期间,濑尾澈也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手表,补充道:“就在十三分钟二十八秒后。”
最终,赤井秀一把人请进了房子。
濑尾澈也毫无戒备地坐到沙发上,没再说什么。十三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当指针一点一点划过他之前所说过的时间时,澈也才再次开口。
“你不去确定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么?你储存柜里应该有探听设备吧,或者用你的狙击|枪看一看。”
赤井秀一没有动作:“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
濑尾澈也抬起下巴,因为不怎么出门而随意被扎起的桃色长发冒出两簇,额间的乱发也滑到脸侧,这个角度下,终于露出了清水一样寡淡的邻家面容。
只是脸上的表情和微微下睨的冷金色瞳孔远称不上寡淡。
“我当然知道,这是我写的小说,如果说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唯一神,那么他现在就站在你面前。”
这话乍一听中二得要命,仔细一听还是中二得要命。听这话的人在判断对方的真实想法,说这话的人……
濑尾澈也维持着他的倨傲,然后移开视线。
赤井秀一听见他喃喃:“我到底是写了一个什么骚东西……可恶啊……”
赤井秀一:?
“算了,头痛就头痛吧,总得先解释清楚。”濑尾澈也语速飞快地说,“对面的那个人是这个小镇受感染的第一个,他很快就要变成活死人,活死人的特质就是电影那样,除非把头砍掉,否则不会死。”
听到了枪械快速组装的声音,澈也继续道:“我正在陈述背景设定,不认真听是会吃苦头的,先生。”
“你应该也很清楚,你的脑子里应该有自己的身份,这是一本叫做《死亡推论》的小说。我是「主角」,你是「雇佣兵」,我们的队伍还有三个人。”濑尾澈也一怔,“你不知道?”
赤井秀一碧绿的眼瞳在枪口后:“我知道什么?”
澈也想了想:“这样,你回想一下自己来这里的原因,监视对面的男人,对吧。再继续想,为什么要监视他?”
「因为有人委托我在暗中保护他,为此支付了我一大笔报酬,这是作为雇佣兵该做的工作。」
这个想法自然出现在脑海中,可赤井秀一立刻察觉到了违和感。
不对,这不是真的原因。
“因为有人委托你在暗中保护他,为此支付了你一大笔报酬,这是作为雇佣兵该做的工作……对吧?因为我就是这样设定的。”濑尾澈也说,“虽然听起来有点欠揍,但我之前说的是事实”
“这是我写的小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被困在里面了。”
濑尾澈也是在交稿的时候发现不对的。
他一个非常正经的推理小说家,却下意识地在看到自己写的《谎言之庭》的名字时,心里冒出了《绝对不能说谎的世界VS满口谎言的男人》这样的……浮夸标题。
还有《为绝对诚实的世界献上谎言赞歌》、《谎言实力者的欺瞒之路》、《在诚实之都当神之欺诈师后我颠倒了世界》作为备选。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对自己无语了半天,有着极强洞察力的濑尾澈也头开始痛起来,阵痛结束后,他的脑海中多出了一段东西。
名为濑尾澈也的轻小说作者,和他笔下原名《推理小说家死遁后无所不能了》,现名《死亡推论》的小说,以及那天在看见某人之后出现的眩晕。
但澈也想不起那人是谁了,自己为什么会看见他就想要逃……这些他统统都记不起来。
唯一能肯定的是,他知道自己如今身处《死亡推理》的世界,变成了当中的主角,那个知道一定范围内即将死亡之人死期的……骚东西。
在清醒过来之后,澈也的头痛了很久。
在逐步测试中,他发现自己不能做出与角色相差太远的举措,如果人设相差的太严重就会出现一些「排斥反应」,最极端的情况下会丧失身体的控制权。
“所以我对自己展开了24小时的监控观察,丧失控制权更像是「强制下线」的状态,整个人都僵在那里没法动弹,直到冷却时间过去,时间在三分钟到半小时之间不等。”
濑尾澈也解释道,“我发现你和我笔下的那个角色也存在出入,所以就找上门了。”
他说得诚恳,虽然为了符合人设而维持那股又神经质又狂妄的冷劲。但这和赤井秀一的现状能对上号,同时,也和他脑海中默认的事情相反。
赤井秀一的情况比濑尾澈也还要混乱。
澈也是以主角的身份活动,直到察觉出分歧,结论自然而然出现了。
而赤井秀一在被濑尾澈也找上之前完全没有任何不对劲的感觉,之前他还很清楚自己是谁,在做什么,反而是在发现被困后,那些记忆迅速模糊,取而代之的则是澈也口中的「小说设定」。
“你说存在出入……你从来不出门和人交流,怎么发现出入的?”赤井秀一问。
“一开始只是怀疑,按照剧情,今天你要出门参加什么志愿者服务,可你完全没动静。在我敲了门,说了对面的死亡推断之后,你的反应才让我肯定下来。”
赤井秀一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志愿者服务,我?”
“因为你这个角色在《死亡推理》中的设定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优柔寡断的,有严重ptsd的神枪手。简单来说,就是杀不了活人。不过崩活死人倒是一崩一个准。”
赤井秀一淡淡说:“真的到了需要动手的时候,我不会犹豫。”
“你是这么认为的啊拿枪对准我,别问为什么。”澈也挂上了与真挚语气截然相反的挑衅表情,“你能扣下扳|机么?”
赤井秀一拿起枪对准澈也。
他立刻感觉到肌肉使不上力,视线也开始模糊。当距离够近,抵住对方额头之际,手指立刻僵硬了,完全无法有别的任何动作。
濑尾澈也偏过头,将头发别到耳侧,金色的眼睛投下落点在空气中划过弧度,最后落进赤井秀一沉思的视线中。
“你没办法oocOut,我也不能。”
濑尾澈也没有撒谎,如果真的是撒谎,要做到现在这样至少必须是药剂加长时间的心理暗示才行。
所以尽管很离奇,但赤井秀一还是飞快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切题很准,先不管其他,问出了对于自己而言,此刻最重要的问题:“所以我现在必须优柔寡断,有严重ptsd,杀不了活人?”
澈也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也在吃惊这个接受速度。
然后,他只迟疑了半秒不到,坦然回答了:
“对。用现在年轻人的说法简单总结一下就是池面、强大、但惨。在试阅的时候,这个角色下面的留言都是「好惨哦,再惨点就更好了」。”
赤井秀一:“……”
澈也说:“我本来是想要塑造一个工具人,该下线就下线,但是我的编辑建议我多编点多塑造一些,我觉得很有道理,毕竟谁也不会嫌弃自家厕纸太厚。”
赤井秀一坐回到濑尾澈也对面,他的脑海中的关键语还停留在「好惨哦,再惨点就更好了」上,后面紧跟着的「厕纸」简直像误入这次对话中的不和谐音,一下子荡得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厕纸」?他在说什么?
“可我也不是那样没有良知的作者,塑造角色的方式那么多,为什么我要听别人的指手画脚。”
“……所以你是怎么写的?”
“当然是选择了热度最高的一种。所以你活着很惨,死得更惨,反正就是惨绝人寰,毕竟作者也是要吃饭的……你那是什么眼神?”
赤井秀一的眼神写着,如果你敢再说一遍,我就算死在这里也要把你宰了。
这个黑发绿眼的男人在冷下脸之后相当可怕,那双眼睛乍看起来是凝固不动的绿,细看却是两股深潭,往外是平静地绿波,往里一片漆黑。
濑尾澈也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心念要不是这个男人没办法动手,说不定自己真的得交代在这里。
他直叹气:“要接受现实啊,先生,你看我这样社恐的一个人现在变成这样,生活可真不容易。”
我真没看出来你哪里不容易赤井秀一收回了枪,他拆卸武器的动作非常干脆,带着精英的利索劲儿。
“你知道所有角色的死亡时间?也知道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呵,首先声明,我不是专业人士。“
“……”
“我是权威人士!这本《推理小说家死遁后无所不能了》就是我写的,除了坚定地选择我,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更缜密的方案。”
“……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一串和刚才不一样的书名?”
濑尾澈也下意识抬起下颌:“哦,我忘记说了,《死亡推论》,原名《推理小说家死遁后无所不能了》,换了编辑之后,新编辑是搞传统出版的,不了解厕纸文学的精髓,一定要我改名字。”
他又说:“不过你不用太关注角色的死期,至少你能活到最后,我也能活到最后,是否能离开这里就要看我们能否解决「末日」()的真相了。”
赤井秀一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了疑问:“你是作者,但不知道自己写的真相。”
“我「不记得」。”澈也摇头,“所以我才觉得这是离开的关键,就和小说的名字一样,这是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好在我还记得剧情大致发展,所以完全能跟着线索去调查。”
“小说的名字不是《推理小说家死遁后无所不能了》么?”赤井秀一挑眉。
“是《死亡推论》!”濑尾澈也耸起鼻尖。
窗外传来了救护车和警车的鸣笛,不一会儿,充斥着惊恐的尖叫响彻天际。玻璃破碎的声音、鸣枪声、重物倒塌和火焰燃烧的动静交汇在一起。
整排街道的灯都亮起,只有两人所在的房间没有任何动静,他们像是这个即将倾倒世界中最后的方舟,方舟的起点本该乘坐着天选的主角,和他最好的搭档。
而这里只有隐藏着对彼此忌惮的「异乡人」,被迫维持着表面的人物设定,尚不知晓他们是否要踏上半未知半已知的惊险旅程。
“如果所有重要的配角都和你情况类似,和我们一样被困在这里的人至少还有三个。”
濑尾澈也从沙发上站起来,他走到窗边,将虚掩着的窗帘拉开,又推开窗,睥睨着地下的骚乱,金色瞳孔缓慢地一张一合,观察着那些逃命的人。
无数人的死讯在头脑中一一浮现,而濑尾澈也感到的是这个人物自身具备的,不带怜悯的好奇心。
这很神奇,因为自己邻居显然还百分百保留着自己的「性格」,而他相反,两种截然相反的设定融合在一起之后却没有太混乱,就像他早就熟知要怎么去权衡这种处境,两类人格没有谁压倒谁一说。
他可以是一个拒绝交流的社恐,也可以是性格奇异的凝视死亡之人。
濑尾澈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能做到这一点,按理说他也只是个满脑子叠BUFF的轻小说作者才对。
当他回头的时候,又变回了一个五官寡淡的清秀作家,窗外飘来的带着血腥气味的风将他未能全部束起的桃色长发吹开,桌上的手稿被吹乱,化为死亡鸣奏乐中的一环。
濑尾澈也问:“所以先生,你要和我一起去冒险,还是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