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林间路(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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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一点,“师父说,你母亲,葬在京郊后山那个天池附近,等我们到了,先去那里看你母亲,可好?”晚宁惊喜万分,她一心想着要活下去,从未回头想过此事,又许是不敢想,“是初明伯伯和王大人救的我是吗?”
她从不问这些事情,其实她自知自己有逃避的嫌疑,可有些伤痛即便愈合,也会在轻轻触碰之后泪如雨下。
顾言瞥见她眼里逐渐泪光闪闪,刚要劝,谁知她眼睛一眨,那些泪珠便断了线般掉下了来。
顾言顿时慌了神,一只手拉着缰绳,一只手给她擦,还不断地注意着路面,免得马车跑偏,“我知道这些事情若再提起,你定会难过,所以一直未告诉你。如今刘宜那小子定已知道你未死,却没有追捕你,那圣旨兴许非他所愿,我定会去问清楚。”
晚宁点着头,自己抬起手擦着自己无法自控的眼泪,“我只是难过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没事的。”
见她如此倔强,顾言便想逗她笑一笑,“阿宁再哭啊,脸就要花了,一会儿刺客来了,见着你都认不出来,倒也正好。”
晚宁破涕为笑,望着前方,模糊的视线里,是逐渐靠近又逐渐掠过的丛丛草木,她想起了柳心兰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母亲若在天有灵,见着你定会高兴的。”
“为何?”多年未见,顾言并不觉得柳心兰对自己会有多少牵挂。
“我母亲给我下了药,把我送上了出城的马车,我模模糊糊中听见她与我说,‘去城外,可见顾言,好好活着’,她若知道我找着你了,定会高兴的。”
“她定见过我师父了。”他望向晚宁,似是窃喜,“那我便是岳母钦点的女婿了。”
“你就臭美吧,哪天你不听话了,我照样休了你。”晚宁此时只是有些害羞,于是故意转过脸去,不看他。
顾言却忽然把车停了下来,晚宁吓了一跳,她回过头来,看见他一脸严肃地望着自己,“我不听话,亦或是我惹你不高兴了,你可告诉我,可以打我,罚我,我会改,但不许离开我,亦不许提和离,休了我,就更不行。”
晚宁本是说的玩笑话,却不曾想他如此认真,结果就是,又变成了她哄着他。
“我逗你呢,我怎么会休了你?我休了你我能去哪儿呀?”
顾言却是有些自暴自弃,似是从心里觉得难过,忧伤里夹杂着莫名的委屈,“你没我,一样活得甚好,我瞧见了,可我没你,便活不好。”
半晌静默中,郊野林间雀鸣回荡,那些鸟儿似是有说不完的话语,一阵凉风吹过,枝叶沙沙作响,路过的风,也在跟着呢喃。
晚宁拉过他的手,给他整理了一下护腕,浅浅地笑着,“我也很想你。”
她拿起被丢在一旁的缰绳,塞到他手里,让他握紧,嬉笑道:“快呀,快带我回家。”
顾言只应了声好,两匹绝地便霎时奔起,此时归途无惧万里。
*
那支偷销粟果的仓羯商队天亮之后并没有离开竟州,而是藏在了城中白日关门的酒肆里。
他们点数着夜里收获的银钱,哈哈大笑,笑大俞的官兵如此愚钝,亦笑大俞的官员如此无能,更笑自己聪明绝顶,有勇有谋……
刘宣对城中大小事务漠不关心,没有人来找他喊冤叫屈,只有商户月月纳税供养,便就是好事,太平。
而他府里的府兵却逐渐开始精神桓撒,神色迷离,站一会儿便打哈欠,日头一晒,便开始头晕目眩。可他只觉得是府兵爱偷懒,不尽职,打骂一番,就草草了之,于他而言,偷懒偷闲,亦是人之常情。
府兵们是不知觉地站得歪歪扭扭,不伦不类,他其实也不知道如何去管,于是交给了那个被打瘸了腿的余林。
余林一瘸一拐地狐假虎威,府兵们怎会服气,“余长史,你管好自己就行,弟兄们刀枪不长眼,伤着你就不好了。”
余林也不服气,“我是大王亲信,你敢如何?”
另一个府兵嘲笑道:“大王亲信还不是被打瘸了腿,你当你是什么?”
“你们不尽职守,小心我以军法处置你们?”
又一个府兵笑了,“余长史,军法你知几条?说来听听?”
四周府兵皆笑了起来,余林气得跺脚,可终究说不出个一字半句,府兵们说的也对,一个长史,不懂军法却非要管军队的事情,可不是笑掉官兵的大牙嘛。
没辙,那王府庭院里丝竹迭起,时而悠扬凄清,时而铮铮欢愉,全然听不见庭院外面的喧闹声,余林无计可施,大袖一甩,不管了。
踢着脚步回到他自己的住处,走到那八仙桌边上,拿起青瓷壶想倒杯水喝,壶后口一倾,滴水没有,气得把壶杯一块儿砸在桌上,转身坐到床榻上,只有摇头叹气的份儿。
府兵们依旧在王府里歪歪扭扭的当值,刘宣依旧在丝竹月舞中飘飘欲仙。
天光逐渐蒙上橙黄,一汪披金的清池扎满了簇簇枯荷,偶有负劳飞过,细足点一点水,践起一点涟漪,但不大。
*
顾言攥紧了缰绳,一路赶着行程,晚宁觉得坐在外边儿比在车厢里舒服,于是一直坐在他边儿上,一会儿哼着小曲儿,一会儿挤到顾言身后,拨弄顾言被风扬起的头发,给他编几个辫子。
“夫人是喜欢我的头发?”顾言随她拨弄,只是怕她不小心摔下去,一直留心控制着马车。
晚宁一边给他编辫子,一边坐在他身后哼着小曲儿左右摇摆,“喜欢,我夫君的所有,我都喜欢。”先前不小心惹他伤心了,此时晚宁想着哄哄。
顾言听了自是高兴,笑着侧过头看她,“你小心点儿,我是怕你摔着,天黑了,路不好走,小心颠下去。”他减慢车速,腾出一只手往身后来拉她。
晚宁任他拉着,坐回到旁边的位置,自己还调整了一下,“好了,我坐好了,再快点儿。”
“没事,快到那个驿馆了,我们在那里歇一晚,明日一早再出发,夜里便可到竟州。”顾言甩了甩自己的头发,只觉得一簇簇地拍在身上,皱起了眉头,“你给我弄了个什么发型?”
晚宁笑着抬起手,去把他头发上的结解开,“自然是好看的发型,我夫君那么好看,怎么弄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