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天音阁与子同袍(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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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问道:“你怎么能记得那么清楚?这都多久的事情了。”他怎么会记不清楚呢?在上修界的姜曦记忆里,是平淡无奇的半年,在下修界的薛正雍记忆里,是感慨良多的一年。
而在墨燃的记忆里,却是渐趋绝望,度日如年的三十五天。每一天都生不如死,每一日都犹在炼狱。
当年,调价令一出,人心惶惶,段衣寒和孩子要不到饭,就只能靠捡烂菜叶子、发霉腐烂的米面垫《看到此内容,说明本书不支持电脑观看,你用手机打开继续阅读》,十万火急。
失了荀风弱,就失了醉玉楼的大半钱财来源,那嬷娘便盘算着,在荀风弱走之前,定要好好再血赚一把。
当时垂涎荀风弱美色的有不少大户,开出的都是天价,足以让嬷娘坐躺吃一辈子。嬷娘最终动了歪心思,背着荀风弱,与一个财可通天的富商定了契。两人趁着上元节,荀风弱坐楼弹曲,给她送一盏添了迷药的茶,然后带到房间里……
墨燃那天煮了汤圆,小心翼翼地端去暖阁,送给荀姐姐吃。
他还没进去,就听到屋内浓重的喘息声,墨燃一惊,推开门扉,一股浓重的瑞脑熏香味扑面而来,熏得他几欲呕吐。
昏沉沉的光晕里,他看到一个油腻腻宛如五花肉的富商,口角流涎,衣襟大敞,正在无力挣扎,浑身酸软的荀风弱身上耸动着。
“当啷!”
汤圆瓷碗碎在地上,墨燃冲进屋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自幼禀赋便很惊人??他将那富商一通怒殴,然后紧摁着那个胖子,朝已经哭得梨花带雨,惊得不知所措的荀风弱大喊:
“姐姐,快走吧!”
“可是你……”
“你快走吧!我不能走,我得抓着他!你要是再不走,等嬷娘来了,咱们都得交代在这里,你快走!快走!你走了,我马上就逃!”
荀风弱是他的恩人。
墨燃让她远走高飞,逃离越州,从此别再回来。
那天,他终于做了一回英雄。
荀风弱向他哽咽作揖,逃出楼去。但墨燃却没有来得及离开。嬷娘听到动静,很快就带了人上来,而一上来,就看到墨燃竟然出手打了贵客,又放走了花魁,气的面目扭曲,几欲呕血。
嬷娘有个儿子,年岁和墨燃相仿,那儿子心思歹毒,一肚子坏水,见娘亲气的厉害,便心了个主意??小孩的恶毒有时候是那么天真又可怖。那个男孩子用惩罚牲畜的方式来惩罚这个惹怒了自己母亲的同龄人。
他找来一个狗笼子,让人把墨燃关在里面。笼子里狭窄逼仄,墨燃在里面只能蹲着,不能躺,不能站,他们像喂狗一样喂他残渣冷饭,就这样整整七天。
七天,墨燃被困在荀风弱的旧屋里,屋内熏香的气息和男人体/液的腥臭味混在一起。
他蹲着,佝偻着。
闻着这昏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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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止过,也可能只是站在旁边,爱莫能助的样子。
墨燃不知道那天具体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阿娘回来时,浑身都是伤疤。她蜷在柴房里抱着他不说话,后来就开始咳血,往外吐血沫和胃液,屋子里一片腥臭酸腐的味道。
第三十四天。
段衣寒已经快不行了,几乎说不出话来,也不流泪。
这天晚上,她自昏沉中苏醒,竟恢复了些气力。看到墨燃缩在她身边,试图用瘦小的身子替她取《看到此内容,说明本书不支持电脑观看,你用手机打开继续阅读》,,但也是心下痛惜,垂泪道:“燃儿……”
这段往事,墨燃实是不愿多提。
南宫严当时的嘴脸,在场凭吊的那些人的嘴脸。
还有南宫夫人的灵堂??金纸银花,纸扎小童,堆成山的灵器用具,锦绣招魂幡,漆黑发亮的金丝楠木棺椁,太多的东西。
几百个人跪在两旁为那个自寻短见的女人守灵,哀哭。
长明灯添着抹香鲸油,九十九卷心字盘香默默燃烧,风吹烟散,香粉簌簌。
太热闹的场面。
而他母亲呢?
湘潭乐仙段衣寒,只有一件脱下了或许就再不能穿上的破衣,一个骨瘦嶙峋的幼子。
她连裹尸的草席都没有。
“命中三尺,你难求一丈。”
??那是南宫严愤怒至极,绝望至极下,对墨燃说的话。
然后这个男人在掌门的注视下,在岳父母的盯伺下,把私生子狠狠地推搡出门,拒而不认。
南宫夫人死了,当配描金漆红的彩棺,玛瑙香珠,雪寒寿衣保尸身不腐,丝帛覆面,绸缎遮眼,驾鹤登极。
段衣寒死了,一具尸身,一人倾泪,阴阳两隔,再无其他。按南宫严的意思,她连一具薄木棺材都不该奢求。
所以,谁又敢说,人在死亡面前是平等的呢?
命运从一开始就是不公的。
到最后。
她仍肌如玉。
她已朽成泥。
“我把她拖去乱葬岗,落了葬。”墨燃寥寥数字,轻描淡写。
他没有细说自己是怎样哀求过路君子载他们一程,又是怎样将那腐烂发臭的尸身花了十四天,拖到城郊。
他也没说自己是怎么用手拨开乱石,碎土,将母亲瘦小的身体埋葬。
墨燃不习惯在人前诉苦。
他一直都是个把过去埋得很深的人,不到逼不得已不会轻言。
他早已在人生最初的那十几年里,受尽了屈辱,恶意,白眼,毁谤。他一颗心坚硬如铁,别人怎么看他,他都无所谓。他根本不屑于有人同情他。
“然后我就去了湘潭。”
他再也受不了临沂这个地方,有一日,躲在出城道士的板车后头,箩筐里,偷偷混出了城。
他开始按母亲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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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声。
门开了。
“她躺在里面。”丹心殿里,墨燃安静寡淡地说。
旁人或惊讶于他的冷淡,或齿寒于他的冷血。
这个人,提起母亲的死亡,竟然都是心平气和的,没有什么温度,也没有波澜,甚至没有眼泪。
但却没有人想过,要多少年的魂牵梦萦,寸断肝肠,才能把伤疤磨平,得到这样一张古井无波的脸。
“我唤她,她不醒。”《看到此内容,说明本书不支持电脑观看,你用手机打开继续阅读》,,而他们在软衾暖帐中伸着懒腰醒来,接过侍女端上的八宝香露漱口,剔牙,听到调价令作废的消息,也不过发几句牢骚,打了个哈欠。
一切无关痛痒。
但对于墨燃而言,却是再激动不过的事情。
自己不用忧心口粮了,于是街上的善心人又多了起来,墨燃讨来了一个饼,甚至还有一碗稀到可怜的肉粥。
他一口都舍不得喝,小心翼翼地端在手里,他想快些赶回去,捧给病重的娘亲。
肉粥这么好的东西,阿娘喝了,肯定能恢复过来吧?
他迫不及待地想用这碗粥救母亲的命,但是他又不敢疾奔回家。这粥碗是裂的,旁边一道大口子,要是跑得快了,泼出来该多可惜。
他就这样又是雀跃又是煎熬地回到了柴房。
“阿娘??!”
他双手捧着破碗,用脏兮兮的脑袋瓜子,小奶狗一般蹭开破败的柴扉,脸上带着笑,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多好啊,有肉粥喝了,阿娘很快就会好起来,终于春暖花开了,他们要一起上路,回临沂去。那里歌舞升平,不会饿肚子,有一个姓荀的姐姐,他们终于不用再流离失所乞讨为生。
多好啊,他们一起回家。
“吱呀”一声。
门开了。
“她躺在里面。”丹心殿里,墨燃安静寡淡地说。
旁人或惊讶于他的冷淡,或齿寒于他的冷血。
这个人,提起母亲的死亡,竟然都是心平气和的,没有什么温度,也没有波澜,甚至没有眼泪。
但却没有人想过,要多少年的魂牵梦萦,寸断肝肠,才能把伤疤磨平,得到这样一张古井无波的脸。
“我唤她,她不醒。”墨燃说,“她再也不会睁眼,也再也喝不了那一口粥了。”
良久寂静。
王夫人颤声说:“那……后来,你……你就一个人,回了临沂?”
墨燃摇了摇头:“我去了儒风门。”
有人“啊!”了一声,说:“你、你是去寻仇?”
“我娘说,报恩吧,不要寻仇。”墨燃淡淡的,“我没有想去寻仇,我只是想将母亲安葬。但我没有钱,来也来不及筹措,所以我去他府上,求他给些钱两。”
“他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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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或许就再不能穿上的破衣,一个骨瘦嶙峋的幼子。
她连裹尸的草席都没有。
“命中三尺,你难求一丈。”
??那是南宫严愤怒至极,绝望至极下,对墨燃说的话。
然后这个男人在掌门的注视下,在岳父母的盯伺下,把私生子狠狠地推搡出门,拒而不认。
南宫夫人死了,当配描金漆红的彩棺,玛瑙香珠,雪寒寿衣保尸身不腐,丝帛覆面,绸缎遮眼,驾鹤登极。《看到此内容,说明本书不支持电脑观看,你用手机打开继续阅读》,道。”墨燃说,“我娘没有提起他。”
可能是阻止过,也可能只是站在旁边,爱莫能助的样子。
墨燃不知道那天具体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阿娘回来时,浑身都是伤疤。她蜷在柴房里抱着他不说话,后来就开始咳血,往外吐血沫和胃液,屋子里一片腥臭酸腐的味道。
第三十四天。
段衣寒已经快不行了,几乎说不出话来,也不流泪。
这天晚上,她自昏沉中苏醒,竟恢复了些气力。看到墨燃缩在她身边,试图用瘦小的身子替她取暖。她便很轻很轻,很温柔地对他说:“小燃儿,要有办法,回湘潭去吧。”
“阿娘……”
“回湘潭,去找荀姐姐,去报恩。”段衣寒抚摸着墨燃的头发,“要去湘潭报恩,不要留在临沂寻仇……听阿娘的话,好好地……当初阿娘来临沂,欠了你荀姐姐好多钱两,还不清啦……你回去,陪在她身边,替她做些事情,讨她开心。往后的日子,别人若是给了你恩情,就都要好好记着。”
墨燃含着眼泪,仰头望着柴房中,她形容枯瘦的脸。
段衣寒的眼睛黑得发亮,甚至带些葡萄般的紫。
“然后去报答。”
那是段衣寒临死之前,替墨燃做的计较。
她生怕自己走后,孩子会走上歧路,所以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一定要离开这个伤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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