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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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王乃至随他征战四年的部下都不可能同意为了他们四个几乎没什么感情的外孙,放弃即将到手的至尊之位,可又不能在明面上弃他们于不顾,否则传出去让世人如何作想庆王。

    ??一个为了权势罔顾孙儿性命的反贼。

    未来的君王不能沾上这等不堪名声。

    为了破局,唯有康和郡主这个当母亲的亲自出面请命放弃他们,方能避免陷庆王于不义。

    康和郡主没得选。

    有人夸她大义就有人骂她狠毒。

    康和郡主悬在天下无数口舌之间时,庆王安然隐在人后,用别人的牺牲滋养自己的血肉,距离皇位又进一步。

    早在抓住王瑛把柄那日,曲静胜便在遥想今日了。

    夫妻同体,她就是要用伤害过的王妃的王瑛做刀,把刀尖戳到庆王身上,要亲眼看看高高在上的庆王被架到康和郡主同一个位置时,可还会念着那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结果……

    一个王瑛而已,便钓了出未来的一国之君与庙堂朱紫的虚伪嘴脸。

    成大事者果然不拘小节。

    曲静胜再度讽笑出声。

    笑着笑着人又怔怔的,开始出神。

    她自生下来便同庆王与康和郡主等人捆在一条绳子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惩罚他们来平息自己的愤怒。

    恨意只会显得多余,纠缠自己不得安宁。

    今次算是她对庆王的微不足道的‘报复’。

    从此之后,她的不忿、愤怒与特立独行都必须掩藏在世俗德行之下,以免害人害己。

    这一夜,曲静胜醒醒睡睡,没得安眠。

    不过河倾月落的光景,晨起号角吹响,她索性翻身坐起,顶着发胀的脑袋草草洗漱一通,出门后直奔庆王大帐。

    庆王已经起身,听见近卫传话说曲静胜求见,意外挑眉。

    曲静胜顶着一脸倦容迈进帐内,庆王目光如炬,第一时间落在她青黑浮肿的眼周,诧异问道,“如此憔悴,为何不多睡一阵?”

    “璨璨有事想求外祖父应允,昨夜忘记说了。”曲静胜面上浮出几缕忧色,开门见山道,“弟妹们此刻正藏身于都城,没有亲眼确认他们安好之前,我实在难以放心。请外祖父允许我随大军同道,前往都城。”

    庆王挑眉,“昨夜我已派人传信于你母亲,将你们姐弟平安的好消息告知了她,她此刻应该正在后方城镇盼你过去。”

    曲静胜知道庆王的意思。

    人与人的感情长在血脉里,更滋生于一粥一饭的陪伴。

    在此之前,她与庆王只在幼年见过一次。

    而康和郡主则是庆王夫妇的嫡长女,掌中珠。

    所谓的隔代亲不适用于她,在她与康和郡主之间,庆王会偏向谁毋庸置疑。

    曲静胜心知肚明自己与康和郡主在庆王心中不是一个分量,却不想在早早开了这个遇上康和郡主便得退让求全的头。

    “母亲有外祖父庇护,必定安然无恙,璨璨十分放心。为今我只忧心弟妹们,盼着他们一切平安,届时带上他们一道去寻母亲团圆,母亲定然比见着我一人更加欢喜。”

    话说得软和,声气却始终坚持。

    庆王说服不了曲静胜,见又有人前来禀事,无心与她过多纠缠,大手一挥算同意了,让她自去找二表哥赵崇澍安排。

    曲静胜会骑马也能吃苦,随军疾行不算十分吃力。

    五日后的黄昏,庆军一路顺风顺水,以破竹之势攻至都城外郭。

    当即按照战术布置,分兵前往各处城门,生火造饭后纷纷歇下,做足了暂时只围不攻的架势。

    都城中上至景佑帝下到普通守军皆以为庆王的疲军打算在外修整一夜,明日才会正式攻城。

    一干守将见状,难免争执不休。

    求稳的认为城中守军应该抓紧时机养精蓄锐,以备接下来的恶战。求胜的则力争趁夜出城,偷袭庆王疲军。

    在城楼督战的景佑帝被吵得头疼,气怒之下连斩数名他认为有里通庆王嫌疑的怯战官员,拂袖离去,最终也没得出个用兵定论。

    落日旌旗,清霜剑戟。

    曲静胜高居马上,遥望巍峨高耸的延庆门。

    他们这一支队伍正是由当日在大帐出首劝说庆王暂放王瑛的长髯将军魏恭率领,徐?为副将。

    赵崇澍等一干赵氏皇族子弟以及庆王本人,皆被庆王严格约束,扎营在二十里外,不得参加攻城作战,不得在太|祖的都城之下同族相残。

    曲静胜顺理成章转为跟在徐?这个小舅舅身边。

    当夜,星芒渺小,万籁俱寂。

    荒鸡丑时,沉重如山的延庆城门毫无预兆洞开。

    魏恭率部悄无声息入城,与站在门墙最前那两人微微颔首,尔后长驱直入往皇宫方向去,按照计划擒贼先擒王。

    城中守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从酣睡中惊醒睁眼便见到气势如虹的庆军已杀至跟前,且呈合围之势,一时军心大乱。匆忙持械交手一番过后,更觉双方实力悬殊,不过片刻之间,已然溃不成军。

    庆军奉庆王令,尽量不在都城见血。

    是以军中一直有人在高喊缴械不杀,无路可逃的守军闻声索性丢了武器,束手就擒。

    魏恭率部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奔至昌平大街,只要过了正前方的昌平桥抵达内城,距离宫门便仅剩下咫尺之遥。

    从他们的位置,已能看见一角流光溢彩的琉璃瓦当。

    想到那座从前于他们而言高不可攀的宫邸即将犹如一张死物画卷,徐徐在自己眼前展开,一干将士的心是前所未有的热。

    众人正要一鼓作气过桥冲入宫门,斜里忽地杀出一队兵士,迅疾把守住对面桥头,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曲静胜身处军阵靠后的位置,被徐?派来的侍卫团团护在中间,看不见前方战况,只能根据停留时长判断魏恭这次遇上了个还算拿得出手的敌人。

    也是,偌大一个朝廷,领兵二十万,总不可能全是尸位素餐的废物。

    西林庵位于内城,曲静胜要去找弟妹们也需要先过昌平桥,她按捺性子等着,几声议论裹挟河风钻进耳朵里。

    “当然厉害了,那可是能让鞑靼蛮子在冬雪草原上都闻风丧胆的曲定!”

    “嗨,再厉害也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只带了千余人,占据地利勉强能守桥一时罢了。咱们人数几十倍于他,车轮战都能磨死他。”

    “你傻啊,曲定此时堵在桥头正是为了拖延时间,让那昏君有机会召集各方城门守军前来,与驻守在皇宫内外的禁卫里应外合将咱们包饺子。魏将军怎么可能采用车轮战浪费时间,贻误战机。看见没,令旗变了,是要强攻!快走!”

    曲静胜目色微凝,在侍卫的保护下让到最边上。

    强攻号角呜呜吹响,宏浑磅礴,吹沸万千热血。

    转瞬之间,昌平桥上已是人喧马嘶,喊杀震天。

    曲静胜扯缰往旁小跑几步,这个方位无遮无挡,正好能将桥上交手双方情况一览无余。

    少女澄澈的眼底映出故人身影。

    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始终身先士卒,持槊拼杀在最前。可惜人不过肉体凡胎,双拳终难敌无数的四手,渐渐力不从心,左支右绌。

    他的部下也一个个接连倒地。

    有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没有万骨可用的名将,犹如拔了牙的老虎。

    眼看曲定腰腹与右肩连中两刀一枪,浑似个血葫芦,再提不起那柄随他征战多年的威风巨槊,只能凭旗艰难支撑,钝钝挥退如潮水一般纷涌而上的庆军。

    曲静胜喉头蓦地涌出一股透骨酸涩,驱使她驭马猛然冲出护卫队列,厉声高喊一声,“二叔!”

    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自己叫曲定想做什么。

    劝他投降?或是唾骂他活该?

    距离太远,桥上的曲定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又似乎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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