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家书(二合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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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捧着茶盏的指骨微微收紧,愣然一瞬,萧青鸾才抬眸问:“齐大人现在何处?”

    “霍副将在定北大营整兵,齐大人已领八百骑兵先行出城。”燕七顿了顿,心下估算一番,继续回禀,“现下应已离京百余里。”

    蓦地,萧青鸾忆起,从钟灵山下来时,远远瞧见山下官道上飞扬的尘灰。

    “本宫知道了,下去吧。”萧青鸾语气淡淡。

    征讨北剌,平定北疆,是他心里最重要之事,重要到,他可以为了这个宏愿,拒绝她想要的朝朝暮暮。

    可是,他竟这般急切,甚至抽不出一丝空隙同她道别?她说过,会支持他。

    也对,自从他改造火铳,被定国公赏识,便不需要她为他去求皇兄了,自有定国公举荐。

    思量半晌,萧青鸾心中一遍遍告诫自己,她要下嫁之人是陆修,不可再对齐辂有任何念想。

    理智告诉她,不该在意他,可一想到他一声不吭便走,她心里仍忍不住失落。

    沐洗过后,萧青鸾有些倦了,绕过屏风,正往榻边去,便听屏风外一阵急急的脚步声。

    “公主,行川方才送来这个,说是齐大人吩咐的。”

    闻言,萧青鸾匆匆转身,大步走出屏风。

    翠翘手中捧着一物,硬质,方形,被一方天青色方帕包住,看不出是什么。

    上前一步,萧青鸾取走她手中小包,眸光凝着布包,指腹捏了捏里面的东西,问翠翘:“行川人呢?”

    “他急急忙忙送来,都没来得及下马,又追齐大人去了。”翠翘应。

    这东西,是齐辂临时想到,让行川给她送来,还是早吩咐了行川,却被行川忘记,方才送到?

    萧青鸾想着,将布包轻轻放在妆台上,抬指正欲解开看看,忽而望向镜中,冲翠翘吩咐:“你们都下去吧。”

    行川来去匆匆,像是送什么重要的宝贝,翠翘心下好奇,也想瞧瞧是什么。

    听到吩咐,垂首掩唇一笑,便匆匆施礼退下。

    听到殿门关上的声响,萧青鸾指尖捏住最上方的天青色,往两侧一拉,帕子散开,露出一枚印章。

    怎么想到给她送印章?

    萧青鸾疑惑,拿起玉质匀腻的羊脂玉印,倒过来,很是意外。

    方形玉印,四角刻着龙爪花,染成朱色,尤为艳丽。

    奇的是,印章中央最重要的位置,光滑一片,什么也没刻。

    送她一枚没刻完的印章,齐辂究竟想说什么?

    盯着玉印,思量半晌,没想明白,萧青鸾撇撇嘴,心里空落落的地方,却不知不觉被玉印填满。

    将玉印放在枕边,萧青鸾侧身躺着,凝着玉印,莞尔一笑。

    或许,这玉印并无任何寓意,他特意留下,就为着叫她时时想着他,惦着他罢了,她才不要被这只坏狐狸骗!

    秋风起,庭中落叶纷纷,宫人们刚清理干净,又落下不少。

    萧青鸾俯身,拾起一枚落叶,想到北疆将士。

    如今,北疆怕是已入冬,齐辂走得匆忙,可有备足冬衣?

    他自小长在江南,连京城最冷的时节也未经历,能耐北疆酷寒吗?

    此番入宫,本是为看薛皇后和太子萧珵,去坤羽宫前,萧青鸾特意先去了趟紫宸宫。

    “皇妹这是何意?”萧励指指御案上宝山似的一堆,惊愕问。

    萧青鸾别开视线,望着窗棂外飞旋的落叶,不在意道:“北疆冬日酷寒,大军不知何时凯旋,臣妹只想略尽绵力,拿出些私房钱,为将士们添置冬衣。”

    对,她是为所有将士们着想,才不是为了齐辂。

    听她说出这番话,萧励狠狠吃了一惊,半晌,才眨眨眼,朗声笑道:“皇妹果然长大了,不仅有胆识,还有仁心,不愧是我大琞的长公主。”

    说着,他又想起从前:“你还记不记得,前些年抗击北剌之时,朕同你说笑,说要把赏你的生辰礼扣除一些,用于北疆将士的军饷,你当时还气得要打朕。”

    “皇兄记错了!”不知为何,萧青鸾莫名心虚,随口否认,便起身道,“批你的折子吧,臣妹去陪珵儿玩。”

    太子萧珵还小,一天里,大半时候都睡着。

    可巧,萧青鸾到坤羽宫时,乳娘刚把吃饱的萧珵交给薛皇后,萧青鸾走到近前,冲他笑笑,他也跟着笑。

    “听说青鸾方才捐了许多私房给圣上,要用来给北疆将士们制寒衣?”薛皇后抱了一会子,胳膊酸,又把萧珵交给乳娘。

    萧青鸾望着乳娘把萧珵抱出去,又收回视线,望向薛皇后,面上笑意不减。

    皇嫂消息灵通,萧青鸾并不认为是什么坏事,心有城府的皇嫂,才能保护好太子平安长大。

    再说,她的皇兄也不是多好的明君,皇嫂盯着些倒也好,皇嫂背后的沐恩侯府根本扶不起来,皇嫂只会一心为太子守好江山。

    “对,皇兄还夸我有仁心,可真是抬举我了。”萧青鸾笑出声,“不过是见秋风起,临时想到。”

    “你有这份心,圣上夸你也没错。”薛皇后笑笑,拍拍她的手,“珵儿出生这些时日,本宫有心整理库房,正好学学你,也出一份力。”

    皇嫂的做法很聪明,萧青鸾心下暗赞,嘴上也抹了蜜似的:“皇嫂果真是后宫表率,母仪天下!”

    用罢午膳,回到公主府,听到箜篌声,萧青鸾循着乐声走进院子,问宫婢:“容筝可吃过药?”

    宫婢点头应是。

    闻言,萧青鸾心下稍安,走进容筝寝屋。

    容筝身子弱,萧青鸾特意吩咐宫婢悉心照看,秋风一起,宫婢便在内室铺上锦毯。

    孔雀蓝绣宝相花的锦毯上,容筝莲青色裙摆温柔散开,露出半只脚面。她赤足而坐,微微侧首,拨动箜篌。

    萧青鸾脱下云头鞋,仅着绫袜走过去,坐到锦毯上,倚着她身侧凭几,姿态慵懒。

    一曲毕,容筝笑道:“好些日子没弹,公主觉着,容筝可有退步?”

    “退步倒是没有。”萧青鸾睁开眼,含笑摇头,凝着她,“曲声柔美清亮,却比你平日多几分飘忽不定,容筝,你有心事,是因为薛玠吗?”

    提到薛玠,萧青鸾眸光一闪。

    论辈分,他是皇嫂庶兄,可沐恩侯府一向当他不存在,所以太子出生,薛玠甚至没送上一份平安符。

    弘仁大师的平安符,是其他高门侯府千金难求的。

    她隐隐明白容筝喜欢薛玠什么,却很担心,薛玠什么也给不了容筝。

    “过了今日,便是三日之期。”容筝望向窗棂外,神情怅然,“可我还是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么。”

    “不明白,心里却不踏实。”容筝收回视线,凝着萧青鸾,有些六神无主,“公主昨日去钟灵山,可有听说兴国寺出什么事?”

    若弘仁大师有事,眼下早该传遍了。

    萧青鸾摇摇头,安慰道:“没听说,他是高僧,不会有事。倒是你,身子本就弱,莫要因他一句话,整日魂不守舍,仔细养好身子才是。”

    说笑几句,见容筝面有困色,便着人把她的琴取来,萧青鸾替容筝放下烟帐,自己则随意坐在锦毯上,弹一支舒缓的曲子,哄容筝安眠。

    天色刚亮,公主府前还没什么人走动。

    侍卫打开门,正要熄灭门口宫灯,一眼瞧见阶下立着一人。

    秋风卷起地上落叶,也卷起他帷帽前半遮面的墨纱,墨纱衬得他桀骜的面容有些苍白。

    他青衫落拓,器宇不凡,左袖却迎风飞舞,空荡荡的。

    “草民薛玠,求见容筝姑娘,劳烦通禀。”

    侍卫并不知薛玠是谁,未直接禀报容筝,而是先报到长公主处。

    “侍卫说,那人自称薛玠?”萧青鸾望着镜中替她梳发的茜桃,还有些不清醒。

    三日前,还是以弘仁大师的身份求见,今日怎的用起本名了?

    不确定他打算做什么,萧青鸾怕容筝情绪波动,对身子不好,便想自己先见见,探明来意。

    “对,侍卫还说,那人头戴帷帽,没有左臂。”茜桃复述着侍卫的话,又道,“该不会是有人冒充弘仁大师吧?奴婢记得大师三日前还好好的。”

    听说他没了左臂,萧青鸾眼皮一跳,等茜桃说完,才回过神来,猛然起身道:“先别告诉容筝!”

    未及用早膳,萧青鸾匆匆步入花厅,怔在门口。

    方桌上放着一顶墨纱帷帽,薛玠坐在方桌侧的圈椅中,身姿笔挺,右手握着一盏茶,茶盏上热气氤氲,衬得他苍白的脸不及以往冷肃。

    “果真是弘仁大师。”萧青鸾盯着薛玠左袖,暗自咬牙。

    从前,听沐恩侯府的人说,薛玠是个疯子,敢持剑弑父,她还将信将疑。

    眼下,想起那些话,登时信了十分,弑父算什么?他疯起来,连自己的胳膊都能不要。

    瞧他这脸色,是险些连命都丢了吧?

    薛玠侧身,放下茶盏,起身朝萧青鸾行礼,不是佛门之礼,而是尘俗之礼。

    “长公主安好,今日后,世间再无弘仁,只有薛玠。”薛玠站直身子,望着萧青鸾,“草民想见容筝姑娘,求公主通融。”

    这疯子说过,要带容筝走,萧青鸾不想通融。

    可看着薛玠空荡荡的左臂,拒绝的话堵在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

    郁郁半晌,终于负气道:“行,本宫让你见,可她若不愿意,你不可逼迫于她!”

    说完,不再看薛玠,转身便走上抄手游廊,往容筝的院子去。

    她怕宫婢说错话,没敢放宫婢去请容筝过来,可真进到容筝寝屋,萧青鸾又不知该如何告诉她。

    犹豫许久,等容筝已然穿戴整齐,萧青鸾才道:“薛玠若要用苦肉计哄骗你,你可千万别上当。”

    “他背着荆条来的?”容筝诧异问。

    没明白萧青鸾说的苦肉计是什么,可大师对她用苦肉计,犯不着吧?

    当下,也没多想,冲萧青鸾笑道:“公主放心去用早膳,我昨夜睡得好,已没事了,可以自己去见他。此次同他说清楚,他便不会再来。”

    望着她走出去的纤细身影,萧青鸾心下轻叹,若真能说清楚,倒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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