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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暨没敢说话,手垂在身侧,连擦脸都不敢。琬宜有点心疼,拽一下谢安袖子,又给谢暨递一块方帕,她柔声安慰,“别慌,先坐下说……”谢安冷笑,“坐个屁。”
“……”谢暨擦擦眼皮上的水,“嫂子,我站着吧,我挺想站着的。”
琬宜无奈,走到谢安身后,捏一捏他肩膀,“你收着点,有话好好说。”
谢安舔一下嘴角,弯唇,“成。”他指节敲打几下桌子,偏头看着谢暨,“你倒是给我讲出个道理来,要不然,老子打断你的腿!”
谢暨摸一摸胳膊,小声开口,“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挺简单的。旁边是个卖白杏的摊子嘛,就谁碰了一下车头,掉地下一个杏儿。我没注意,一脚踩上去了,那小姑娘从对面走过来,就溅在鞋子上,脏了一小块。”
琬宜点头,温和看着他,“然后呢?”
“然后……我就道歉。我说我不是有心的,实在是个意外。”谢暨肩膀耷拉着,好看眼睛里蒙上一层淡淡忧愁,“嫂子,你当时没看见,她态度特别恶劣,蛮横像只狼。还拽着我袖子不撒手,非要我给她洗衣裳。”
琬宜疑惑,“为什么要洗衣裳?”
“我也纳闷,所以我就问她,我凭什么给你洗衣裳啊?”想起刚才那会的针锋相对,谢暨又有了些精神,“她竟然抻着上衣给我看,说我把她短襟给弄脏了。”
谢暨拍了下自己大腿,“我就很生气,她这不明摆着欺负我是外地人吗!”
谢安一直没说话,单手撑着额角,冷眼看着他在那跳脚。
谢暨挽着袖子,和琬宜比划,“嫂子,就一丁点,就那么小指甲盖那么大的一丁点污痕,至于那么斤斤计较吗?再说了,我踩的是杏儿,又不是大西瓜,怎么溅那么高的。”
琬宜柔声劝,“那你也不该那么对人家小妹妹,她比你小那么多。”
谢暨哼一声,“掐着我不放的时候可没看她哪里弱了,非要我给她洗衣裳洗衣裳……我洗个鬼!”
自从离开临安之后,一路经事,谢暨已经长大不少,许久没像最初见面那样,露出幼稚的少年样子。琬宜看着他现在这副不服气模样,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她掐一掐谢安肩颈,“你倒是说句话啊。”
“说什么?”谢安手指触一触眉峰,又指向谢暨衣袖,“那么大一块醋印,眼都看不见?”
谢暨惊疑不定看过去,放在鼻端闻一闻,果真扑鼻醋味,触手濡湿。他眨眨眼,半晌缓不过劲来,“那我……”
谢安似笑非笑,“你玩完儿了。”
他换了个姿势,双腿叉开坐着,肘弯在膝上,“谢暨,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那边扯了扯袖口,没出声。谢安抿唇,“那会儿你应该在哪里?”
谢暨眼神飘忽,不敢落在他身上,“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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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沈骁过来时,谢暨正吭哧吭哧蹲在门口刷马桶。抬头见着他,谢暨还有点不好意思,他袖子撸起,用手背抹一下鼻尖上的汗。十五岁的少年,臂上已经有了结实肌理。
沈骁冲他点点头,没说别的话,推门进去。
过一会,琬宜小跑着出来,笑着拉谢暨进屋,“你大哥给你求情,不用刷了。”
谢暨脸上一喜,没走几步,又弯腰呕了两声,“嫂子你先进去,我到外面去吐一会。”
……屋里头,碗筷已经摆好,沈骁和谢安对面坐着,一人面前一个海碗。
最初时还都矜持着用小盏,男人酒桌上交朋友,多吃几次饭,便就放的开了。只琬宜不让他们喝太多,每晚只给热一小坛竹叶青,怕多了伤身。
琬宜没来时,沈骁自己一人喝酒吃饭,家里就只有管家和杂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久而久之,他也不愿意回来,大多时候屈身在军营挤一宿。
但现在不同,沾着妹妹的光,他也算有个家。至少不会再那么冷清,酩酊大醉醒来后,面对的只有自己的影子。
杨氏勤快,除了抓饭外还炸了几条小鱼,淡口儿的,外皮酥脆,鱼肉绵软,两种配着吃正好。
两个男人有搭没搭地聊天,说的话琬宜听不懂也懒得听。她中午吃太饱,晚上很快就下桌,杨氏也吃完,两人没走,拿了一小篮栗子来,一边聊天一边剥。
屋外刮着大风,透过窗户看,天色暗黄。屋里点着小炉子,灯火燃的明亮,丝毫不觉着冷。
琬宜剥好一小堆,迭了两个盘子在一起,腾出块地方放栗子,给他们吃。杨氏拿了一小碟子橙花蜜,琬宜拈颗果肉,蘸一点蜜含进嘴里,味道甜香的让人眯起眼。
她吃了几个,忽然想起什么,喊了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