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修】(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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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款款行来的少女望去。

    如今还在国丧期内。

    李羡鱼穿得十分素净。

    雪白的兔绒斗篷里,云燕锦衣领口高束,宽大的袖缘与衣摆处以浅粉色丝线绣有折枝海棠。

    步履轻移时,花瓣随风微展,似棠花静静在春日里盛放。

    李羡鱼行至李宴的龙案前,规规矩矩地向他行礼,面上却微有薄红:“皇兄。”

    李宴颔首,将那封国书递与她,问道:“这封国书,你可看过?”

    李羡鱼双手将国书接过,徐徐翻开。

    见其中除两国邦交的事之外,似乎与临渊给她的婚书并无大的出入。

    甚至还是婚书里写得更细致温柔些。

    她便微红了脸,轻点了点头,将国书递还给李宴。

    “嘉宁看过。”

    李宴握住那封国书,再一次郑重问她:“嘉宁,你可同意?”

    李羡鱼两靥绯红。

    她羞怯地抬眸,去觑站在稍远处的临渊,想让他代为作答。

    但素日里五感极为敏锐的少年偏偏今日,却像是没能察觉到她的视线。

    他只侧首看向远处的长窗。

    仿佛窗外的梧桐树,比她更为好看些。

    李羡鱼无法,唯有双颊滚烫地蚊声应道:“嘉宁同意了。”

    语声落。

    殿内安静了一瞬。

    临渊也重新侧首看她,素日里冰冷的眼中笑影淡淡。

    李羡鱼偷偷瞧了眼。便知晓他方才是有意视而不见。

    非要让她亲自承认不可。

    她面上烫得想要烧起,但偏偏在皇兄面前却又不好启唇说些什么。

    只好轻轻转过绯红的脸,不去看他,也去看长窗外的梧桐树。

    李宴在上首看着。

    忍不住又伸手摁了摁他发痛的眉心。

    这分明是太极殿,是他的寝居之处。

    但不知为何,他倒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之感。

    他头疼地去拿搁置在一旁的朱笔,想先将国书批复。

    指尖方抬,却听又有宦官急急通禀道:“陛下,摄政王——”

    他语声方出,便猛然察觉自己失言,慌忙跪在地下请罪:“奴才失言,奴才失言,是庶人李羿前来求见。”

    “皇叔?”

    李羡鱼轻愣,她讶然看向李宴:“皇叔是什么时候回京的,他不是——”

    不是被流放到关州了吗?

    李宴先是一顿。

    继而便也明白过来。

    谢渊与皇叔之间有些私仇。

    他多半是不会主动与李羡鱼说起皇叔归来之事。

    于是他抬手,示意宦官将人请来,又对李羡鱼简短讲述了当夜所发生之事。

    继而道:“是朕下旨,令人

    请皇叔前来面圣。”

    若非如此,以皇叔的性情,多半会在胤朝军队退兵后,再度不辞而别。

    他的话音未落。

    李羿便自屏风尽头阔步而来。

    他看向上首的李宴,问道:“陛下何事?”

    李宴有些无奈。

    他原本令人请皇叔前来,确是有事想要商议。

    但如今当着他国君王的面来议政,却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他唯有垂眼道:“也并无什么要事。不过是请人邀皇叔前来品茶罢了。”

    李宴说着微微抬手,示意旁侧的宦官为众人赐座,并换上新茶。

    李羡鱼轻轻接过。

    临渊未接,冷淡道:“朕并无喝茶的习惯。”

    李羿并未落座,也并未接茶。

    “太极殿是大玥君王的寝居。你并非大玥的臣民,既不为饮茶——”他鹰眸沉沉地看向放在李宴龙案上的那份国书,语声愈寒:“又为何事?”

    临渊凤眼浓黑,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一字一句地冷声道:“来娶朕的皇后。”

    他的语声落下。

    一旁正端着茶盏的李羡鱼倏然面上一烫,一张雪白的小脸霎时便红如春日海棠。

    她想起身回避,却又怕皇叔与临渊又起冲突。

    便唯有也侧首去看窗外的梧桐树,将自己绯红的双颊与微微紊乱的心跳藏住。

    李羿鹰眸环顾,豁然沉声:“如今,正是国丧!”

    “大玥律中有令,国丧期间,近支宗室二十七个月内,远支宗室及在京王公大臣一年之内,不得嫁娶!”

    李羡鱼的心怦怦一跳。

    她年岁不长,也是生平第一次经历皇室中的国丧。

    并不知晓,还有这样的规矩。

    而临渊眸色霜寒地看向李羿,修长的手指握紧身旁佩剑:“我们胤朝,没有这种规矩。”

    李宴鹰眸寒厉,语声沉冷地指正他:“此处不是胤朝,而是大玥。你要娶的,是我大玥的公主。”

    临渊眸光如刃,渐转锋利。

    眼见着气氛又要变得剑拔弩张,李羡鱼匆促起身,抬步上前轻声圆场。

    她羽睫微低,双靥浅红,语声轻柔地劝:“其实,其实二十七个月也不算久。”

    若是掐指细细算起来,似乎也就两轮冬夏,并一个春日。

    临渊与李羿皆看向她。

    眼底的神色各自不同。

    临渊剑眉紧皱,眸底幽邃,未曾立时启唇。

    李羡鱼可以等。

    但他不能。

    他如今已柩前即位,绝无可能一连二十七月都留在大玥。

    更无可能让李羡鱼孤身留在玥京城中等他。

    无论大玥想借此开什么条件,他都要将李羡鱼带走。

    李羿则冷静地提醒她:“嘉宁,你可要想清楚!两年后,胤朝的后宫不知有多少人。你万里迢迢嫁到胤朝,无人替你撑腰。

    届时在后宫中被人欺凌,亦无人知晓。”

    临渊眉眼微沉。

    似在回答李羿,又似在向李羡鱼许诺:“无论是二十七月,还是二十七载。胤朝的后宫中没有旁人。何人又敢欺凌朕的皇后。”

    李羿与他原有旧仇,此刻更是片字不信。

    毕竟年少时的诺言或许为真。

    但随着时移世易,若干年后,谁知曾经的恩爱情浓,年少相许,又是否会走到‘长门一步地,不肯暂回车’的局面。

    历史上,可不止一位废后。

    他鹰眸乍寒,语声冷肃:“不过空口白话罢了!”

    “——你可敢将方才的话,写到递来的国书上?”

    李羡鱼常年住在披香殿里,对前朝的事了解的并不多。

    她并不知晓‘将此事写在国书上’的含义。

    但李宴的眼底却有思忖之色淡淡而过。

    他想,他大抵是猜到了皇叔此言的目的。

    国书不同于寻常书信。

    写在国书上的事,无论大小,皆是国与国之间的信诺。

    若是毁去,会被周遭列国所轻蔑嘲笑。

    被毁诺的那一方……

    亦可以名正言顺地起兵征伐。

    临渊自然也知国书的寓意。

    但他并未有片刻的迟疑。

    在李羿的视线中,他抬步上前,从李宴手中取回胤朝的国书,持李宴批奏章的朱笔,将方才所说的话一一添在国书上,一字不漏。

    非但如此,他还亲手其中盖上自己的玺印。

    以示觉无更改。

    待朱红色的玺印落下。

    临渊收回国玺,递去国书。

    他看向李羿,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激将法对我无用。但若是为了昭昭,添上一句,又如何?”

    李宴不动声色地接下临渊递来的国书,垂眼看去。

    却见国书上除临渊适才所言之外,还另起一行,再书一十二字。

    生同衾,死同穴。

    此生,不再他顾。

    君王一诺,重于千斤。

    撰写在国书上,更是字字烁金,不可更改。

    李宴似也有片刻的震动。

    他抬起视线,看向侧身立在锦绣屏风前的少女,以一位兄长的身份问她:“小九,你可愿意等这二十七月?”

    李羡鱼听到李宴唤她,这才徐徐转过身来。

    她面上犹红,杏眸却明净,似从未迟疑过。

    她点头,语声很轻地道:“一生漫长,又何止眼前的这两轮冬夏。”

    李宴叹了声,终是颔首。

    “君王守丧,以日代月。”

    “公主,亦可如此。”

    李宴执起朱笔,于国书上写下准许的批复。

    笔锋停落时,他双手握住传国玉玺,盖在临渊所写的一十二个字上。

    大玥的玺印同样朱红,与胤朝的国玺两两相连。

    如璧人携手。

    亦象征着两国的盟约永不更改。

    李宴将国书合拢,肃然许下信诺。

    “二十七日的国丧完毕后,朕会亲自送嘉宁出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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