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0 章 番外一(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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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那车师后部却觉自己有天山为屏障,又可退居入北方草原之中,不必非要给自己找个不痛快,在上面多认一个主子。西域野蛮之性在这车师后部之人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甚至将段煨派出前去传讯的士卒给杀害了。
段煨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发兵天山之北。
以车师后部的态度,就算陆苑和波调的这支队伍亲自抵达,只怕也不会令他们有任何的想法变更。
那么与其再给他们一次逞威风的机会,还不如直接将这个危险给扼杀在摇篮之中。
故太尉段颎曾经追逐羌人作战,昼夜辗转千里不息,这份狠劲在其同族兄弟段煨的身上同样有所表现,只是因为大多数时候他所督办的都是屯田事宜,这才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个老好人。
而当面对的敌人乃是车师后部的顽固之人的时候,他便再不需在行动上有任何一点收敛。
这场追逐作战于天山北麓和北部黄沙之中的交战,结束在段煨持刀将车师后部国主的头颅斩下的那一刻。
当其回返于柳中之时,陆苑那方的队伍正行到龟兹和车师之间的危须、焉耆诸国所环绕的秦海之地,在后世这里有个名字,叫做博斯腾湖,也正是北疆的渔业盛行之地。
然而身在队列之中的波调面对着好客的大雍将军递过来的烤鱼,明明闻到了其中珍稀的香料风味,也依然觉得自己有种食不下咽的痛苦。
这一路行来,北疆各国唯恐慢待的相迎,让他清楚地看到了一个信号,这个新建立的王朝或许正处幼年之时,却已是一只能将来袭者撕裂个粉碎的幼狮!
他选择讲和,竟是做出了个对他来说异常明智的决定。
这就是中原大国的底气!
在这场晚宴结束之前,那车师的战果也随着段煨和他们的会合而尘埃落定,代表着西域三十六国经由相互吞并之后形成的二十来个国家,在此时再无任何一方是要与大雍对立的。
只等那个正式由大雍天子下达的重启西域都护府决定,此地便将重新变成有上位明主之地。
他只是慢了一步,却代表着满盘皆输……
但此时再去后悔,令自己在面色上表现出什么不甘心的情绪,对他而言没什么好处,还不如尽快接受现实,毕竟,他们下一处歇脚之地,已不再是哪一方小国的疆土,而是凉州的玉门关。
鄯善、且末、精绝、莎车、无雷、疏勒、康居、大宛、龟兹、车师等国的使者,连带着他这位贵霜的国主都要赶赴那边关要塞。
一旦越过这道门户,他们就抵达了西域地界之内,更加贴近那
大雍腹地的疆土。
凉州啊……
听闻这趟出兵西域,作为总指挥的,便是凉州的最高长官。
波调从未来过凉州,只从往来于河西四郡与贵霜之间的商人口中听说过一点此地的情形。
听说此地各方羌人内斗,分作了不知多少支,而各地的豪强盘踞,同样是一类麻烦的地方势力。
“你的消息真是有的及时,有的落后了不知道多久。”听到波调这般说,姜唐在旁回道。
他知道中原已经变成了大雍的所属,却不知道,在更早的时候,凉州就已日渐表现出秩序井然之貌了。
六月中旬的凉州,正是草木青青的繁盛之时。
就连那条气象多变的乌鞘岭都难得地展现出了一番自然胜景。
波调望着周遭往来的大雍子民,眼见这等本属边陲之地的地方都赫然一派繁华,脸上已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异色。
而当关中的景象随着他们经由渭水河谷而过,正式呈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原本还觉得大雍将士把他逼入绝境仅仅是个意外的侥幸心理,已是彻底荡然无存。
那是他完全不敢想象的辽阔原野和丰收将至的交叠麦浪,他无法想象的人人衣着体面,也是他根本无法用麾下士卒抗衡的巡卫骑兵。
长安城的门户对着这位自诩英明的国主,连带着他身后的二十多个小国的使臣敞开,虽不像是那座百花之城一般到处可见雕刻的炫技之法,却在重重门户开启之时,带来了一种无声的震撼。
任何一种对长安之中的民众看来实属寻常的东西,在这些外邦使臣看来都是新鲜的。
他们也更不知道,那种弥漫在长安空气之中的昂扬精神到底是如何形成的。
波调甚至是有些恍惚地完成了对大雍天子的朝拜。
在他被安顿在了驿馆之中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原本是想在见到那位天子之时与对方做出一个比较的。
算起来两人登基的年龄还很接近,那么谁又能保证,这不是对方比他的运气好一些才能得到今日的地位?
可在接连遭到那一重重打击之后,他甚至在觐见之时没敢直视乔琰的眼睛。
在后世于这位贵霜王的陵墓中发现的手书记载中,他是这般写的——
【王朝之强盛,已自一草一木一楼一阁中表现,何敢与人相比。】
【帝王威严,不敢视之。】
就算因疆域限制,贵霜的国祚在这位大雍开国君主在位期间依然保存,甚至从中原得到了不少耕作的教导,令治下的百姓蒙受了不少福泽,波调也并未将这句话从手札上抹去,以示对天/朝的尊重。
但这个在他看来乃是“不敢相比”的天子,并未因为这自称帝以来的第一次外邦来朝而觉沾沾自喜,反而是已在这个对他而言难以入眠的夜里安排起了随后的行动。
听闻陆苑有意在北疆开垦田地种植棉花,随着龟兹等国的臣服,也确实是有了这个条件,乔琰笑了笑,
也没说这个中堪称缘分之处,当即同意了她的想法。
而重新设立的西域都护府恰好因这片棉田的缘故,放在它乾城的位置,也顺理成章地得到了批复。
“有一件事我想让你注意一下,”乔琰朝着陆苑补充道,“鄯善所在之地应当并不只是因为孔雀河的改道才被黄沙吞没了不少疆土的。若不想其终有一日尽数掩埋在尘沙之下,又要令其开辟屯田,效法中原行事,令生活在此地的民众能够吃饱肚子,总还是要提前做些准备的。”
陆苑思忖了一番,说道:“您是说,西域的沙土稳固之事?”
“事实上,住在泽地之中的精绝国已有相关律令是和此事有关的了。比如说水的使用不能过度,若是有人用其淹没仇家的田园,是要受罚的。沙枣树、木圣柳和梧桐这些栽种在周遭的树木也严禁有人将其连根砍断,否则就要罚没马匹,若是在未曾征询得到允许的情况下砍断了树枝,也要罚牛一头。”
这是精绝女王在和陆苑通过翻译之人闲谈的时候,和她说起的事情。
可惜精绝到底只是一个小国而已,并不足以支撑起大规模的植树造林活动。
而现在,有了陆苑本就要进行的棉田开垦工作,这防风固沙以保家园之事也可以开展起来了。
“那此事便交由你和古兰朵来做了。”
对于陆苑这趟西域之行还收获了一个副手,乔琰也不免露出了几分满意之色。
那么现在,还需要由她来定夺的事情就不多了。
她想了想说道:“还有最后一件事——”
“我想在轩辕阁的顶层再另外立一块碑。”
这句话不是对着还朝的陆苑说的,而是对着被她喊到面前的黄月英说的。
在陆苑等人抵达长安的时候,还有另外一样东西也被快马加鞭地送到了此地。
正是傅干在和阎行、马超等人会合之后令人送来的战报和伤亡名单。
乔琰手中现在就握着此物。
想到这场翻越悬度山之举,哪怕在后世都是稍有差池便会身殒此地的艰险,更觉这份西域各国朝见的荣耀,有着沉重异常的分量。
那些因此战而牺牲的将士,还未能回归国土,而是被草草地掩埋在了冰川雪岭之上。对于将“叶落归根”看得尤其重要的今时之人来说,这是一种何其残忍的结局。
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才接着说道,“着令工部和画院,设计一块碑铭吧,在背面的首位刻下这次收复西域都护,翻越悬度山而过的事迹。”
要将所有人的名字都雕刻在其上,只怕是不太可能了。
随着后世征战之中血洒疆场的将士愈多,大雍王朝延续而下,这块立于顶层的碑铭之上势必会有更多事迹被记载在那里,在大雍的文书之中可以将这些名字给如实地记载下来,在碑铭之上却不足以记录这样多。
但当这一场场对于大雍奠基而言至关重要的战事以这种方式被刻画于其上的时候,这些在翻越雪岭之时以命一争战机的士卒,便绝不会只是被后世轻描淡写一句提过的存在。
“此外——”
黄月英无法理解乔琰此刻的神情为何好像还承载着另外的一些东西,但她听得出来,在陛下此刻的话中,带着一种坚决到绝不容任何人驳斥之意。
无论这块碑铭放在最顶层是否有破格之嫌,她都并不打算改变这个计划。
“在碑铭的正面,写上十四个字,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再起一行小字,写下七个字,人民英雄纪念碑。”
不是庶民黔首。
是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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