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山中(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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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郑由义干脆地点了点头:“我前往南然,是为了护卫一名四姓子弟。而他前往南然,正是为了弥合南北清仪派分歧,让他们重归门内。”
“你不是说清仪派四姓子弟不参与这些事吗?”
“关键时候担当决断的还是要靠四姓子弟,外围打杂露面的事情才交给我们这帮外姓子弟。所以我当时去南然的时候以为不用动脑子,毕竟只是护卫下四姓子弟安全。”
“你之前说道一位四姓子弟,你方便说他究竟是谁吗?”
“这便牵扯到我们门内之事了。”这话说完,郑由义便绕开话题:“初到南然,我虽无所事事,但也不得自由。明里暗里南然清仪派和南然官府都把我们盯得很紧。我生来不喜拘束,故而那段日子着实沉闷。但幸而结识了一位南然清仪派内的英雄人物,唤作蓝觉,他字敏行,是镇海虎的孙子。我与他十分投缘,”
如果晏可际记得不错的话,再加之是蓝氏子的爷爷,那这位镇海虎应该就是为宁国公吴元明俘斩的蓝广天。他虽是南然名将,早年却是个闲散游侠,在江湖行走,得了个镇海虎的绰号,死后又谥为景穆。
“怎么?方便给晏校尉说,不方便给师姐说。”突然传来杜卉的声音。
夜里大家会轮流守夜,一般后半夜杜卉与傅思晴便会休息,却没想到她这时已经醒来了。
两人连忙起身行礼,郑由义也止住话头,道:“南军和我等毕竟不太熟悉,我若不讲,大家难免猜忌。”
“晏校尉可不像是多疑之人,他不是还在前些日子的论争里帮了你吗?否则我们怎会到这里。反倒是你和那位卢校尉,我们都看得出你们有些恩怨,若是不化解开来,反生嫌隙。”杜卉笑道。
郑由义敛住神色,道:“我与卢校尉并无什么恩怨,就算有,杜师姐也还是不要掺和进来。”
“南边究竟有什么事情是我这个四姓子弟不方便知道的?因为我已经是赵家人了吗?”杜卉的语气颇有幽怨之感,难道是因杜卉嫁给了与朝廷关系密切的赵泉都尉,所以才不能知清仪派与南然之事吗?
而郑由义则只是摇摇头,道:“与这没有关系,师姐不必多心。”
然后郑由义便不再多讲,杜卉也不再问,倚在树上,声息一时静。
晏可际感到尴尬,把头转过去,望向东方,盼着太阳早点升起。
晏可际看了会,正觉浑身难受时,忽听得郑由义道:“我十三岁那年前往七岛,想要拜入清仪派门下,那时错以为始生岛是清仪派较艺拜师的地方,结果误入禁地。”
说到这,郑由义竟笑了笑。
“结果是我把你这个虎头虎脑的家伙带了出来,但你那次终因学艺不精,被我门拒之门外。”
“是因为郑兄弟误入了禁地所以没入成吗?”晏可际好奇地问道。
“怎么会?那个说是什么禁地,也无非就是长辈们闭关钻研武艺的地方,不准弟子们扰他们清净。当时我师父看他呆头呆脑地闯了进来,想要吓他一下罢了。我有些看不下,便领他去了翠羽岛,帮他忙前忙后,结果他还没选上,真是令人气闷。“但杜卉顿了顿:“现在说这些又有多少意思呢?”
气氛又又冷淡下来,杜卉并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
好在晏可际不用在忍受这些,太阳初升,纪嗣音一行已经起身,晏可际总算可以不再忍耐这些尴尬。
杜卉道:“你们先行吧,我过会就把傅师妹唤起来。”
郑由义与晏可际拱手告别,旋即便飞奔起来。
但是郑由义总喜欢往纪嗣音一行前面奔过百来步,按照六师兄的吩咐,本不能如此。但反正纪嗣音一行还在他们眼里,那晏可际倒也觉得无甚大碍。
就这般转过一座山峰,眼前视野变得开阔起来,道路也比先前更宽了十来步,又有一座孤寺映入眼中。
孤寺旁有一溪,寺庙颇小,不过一进院落。但黑瓦白墙,看着倒是精致,院落里面种着四棵已经长成了的樱桃树。庙门外则是一株高过两丈的黄葛树,路边的树荫下摆放着桌椅。这会儿天才刚亮,便有两人坐在路边,他们都穿着奇特的羽衣,头上帽子插着黑色的鸟羽,脸上也用涂料涂抹了怪异的图案。
“这些人就是所谓的元巫,你的傅师妹这回可看见真东西了,就是不知他们贡的是哪尊神。”
“卢兄弟昨晚说有座庙有古怪,便是此处吧。有意思,在这条有劫匪的商道上,这些庙里人居然能泰然处之,真古怪。”
晏可际当然觉得玉台山中所有的庙都很古怪,毕竟伍家家主就是在元巫作法时被杀的,但如今也只有等纪嗣音来了再说:“我们先在这候着吧,毕竟有什么动作也要等纪姐姐来了才知道。现下杜师姐不在,你便可以继续说了吧,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不想让你的杜师姐知道南然之事?”
郑由义回道:“门内有些尴尬事情,就不给你说了,还是说回我在南然的经历吧。到南然后,过到春末夏初,突然传来消息说匡自明死了。”
“等等,匡文定是去年春天就薨逝了?我们南军得到的消息是入秋后才薨逝。”
“你本国人物如此尊称也就罢了,怎么敌国人物你也这般尊重?罢了,先说回来。事情怪就怪在这里,我们是听说匡自明,或者匡文定是在密结星光将暗淡时死了,死在沐中郡,也就是我们要去的沐州,南然所谓沐中郡。但一直到静宸星亮起时,也没拿到准信。”
“不过匡文定之死于你们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可大了去。正是因为匡文定之死,你六师兄才找上了我们,安左路那帮人也随之而来。”
晏可际大概知道六师兄去南然的原因正是因为匡文定捉拿了大批南军细作,使得南军不得不重新派人去沐州布置细作间谍。而百会一带军情信息多由安左路搜集。
但有一事却让晏可际生疑:“南然清仪派难道在沐州吗?”
“沐州?不是。我此前说了是百会。”
“可匡文定生前要都督沐州诸军事,怎么会到百会去探听他究竟是否还在人世?”
“这件事我记得当时也被人问过,但似乎是说匡文定死前返回了百会。总之,因为这事我碰见了你六师兄,他那时还叫邓鸣,是个往返然景,景然的商人,我只知道他是南军的细作,还不知道他竟是大名鼎鼎的贞国公的学生。我初见你六师兄时,对他印象颇佳,觉得他英武不凡。我,你六师兄,还有我护卫的那位四姓子弟在那时候颇为亲善,称兄道弟。”
“那你们弄清匡文定究竟什么时候死的吗?”
郑由义笑笑:“谁知道呢?我不关心这些,只要我护卫的人的不出问题,我是懒得管,也管不来这些景然间的龙争虎斗。我那时只顾结交南然豪杰,与人较量武艺,再球猎拥掷,饮酒长歌,好不快活。”
“但你之前不是说你们为南然官府所监视吗?”
“自从有匡文定已死的消息传出,对我们的牵掣便少了许多。”
“那我六师兄呢?他不会也在同你们一起鬼混吧?”
以六师兄性格之审慎,担负使命之重大,晏可际不相信他也随着郑由义在一起做这些事。
“你六师兄当然同我们在一起游乐。我当时以为你六师兄真是个豪爽汉子,我们在一起游玩时,花掉了他作商人的全部本金。又为了在望仙楼买酒,卖掉了他的阖阳大马。”
说到这,郑由义忍不住大笑起来,在他看来,那确实是段欢快时日。阖阳大马乃是由天下六大派阖阳派培育出的异兽,六师兄那匹,虽然血统不纯,但也十分宝贵。晏可际记得那是大师兄送给他的,没想到却被六师兄卖掉换酒,不知道大师兄听后是何心情。
这时郑由义止住了话头,纪嗣音一行已经走到了那庙前面,但当他们想继续向前,却被庙里人止住了。他们似乎在说些什么,郑由义和卢见离得太远,听不清楚。就这么说了大概有半柱香的时间,纪嗣音一行终于重新向前行走起来,却不是向着道路北端而去,反而在庙门拴好瘦马,卸掉货物,走进庙中去了。
郑由义与卢见相互看了一会,均觉得不妙,但又不好擅自行动。
“你六师兄昨晚不就说到这庙古怪了吗?那现下他人呢?”
“天知道,我这几天跟你在一起,都比六师兄多得多。”
“那怎么办,冲进去把那干鸟人杀个干净?”
“等等杜姑娘她们吧?”
“却也是。”
就这般等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杜卉与傅思晴终于赶到,但纪嗣音一行果然还在庙中。
“身为傅海使之女,傅师妹,此正你决断事理,克敌制胜的时候。”
“莫闹了,郑师兄,这时候我怎么下决断,纪姐姐聪明机敏,要不我们还是在这等候待变吧。”
“你们来之前,我和晏兄弟已经候了一炷香了,纪姑娘要是早有主意,不过一进院落的贼子,早就杀出来了。”
傅思晴显然下不得什么判断,关系重大,傅思晴把自己的鼻子捏了几下,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杜卉不由道:“别为难你傅师妹了,你去过南然,了解墨鸟门,总该有什么主意吧。”
“我对墨鸟门的了解,显然穿不透那白院墙。要不我们还是直接杀进去算了。”
杜卉不由驳道:“你这鲁莽性子怎么从没改过,那院子虽看着普通,但却十分诡异,若是有伏兵,机关,毒药之类的也说不定。晏校尉,你带哨箭了没有?”
晏可际点了点头。杜卉看后便道:“那便放出哨箭看能不能引他们过来,总好过去庙中交战,至少想要暂避锋芒也便利些。”
“只是有一件事。”傅思晴忽然说道:“卢校尉昨晚便觉得此庙古怪,照理他应该在此候着,现下他人呢?”
郑由义直接道:“应当被人缠住了。”
对这一点,晏可际也是如此预料,只是不愿直接说出。此前碰到重要节点,如过西星水时,六师兄总是会和他们和兵一处,现下他却不在,恐怕却是有些麻烦。
但毕竟不见他人影,此时多谈也无裨益,晏可际便取出角弓,游侠儿与骑兵一样喜欢用更轻便的角弓,而非长弓。
晏可际把哨箭搭在角弓上,他怀疑杜卉的计策能否成功,但对赵烈公的遗孀,他又怀着几分信任。
晏可际运出摧敌真气,附在箭上,朝天空射去。哨箭声音在这群山围成的百丈蓝天下,不断回荡,足以让山下的祠庙听到这突然的异动。
在祠庙的正屋中,果然窜出三人来,与庙门口那些装饰华丽鸟羽的祭司们不同,他们只穿着窄袖的黑色长袍,腰上也挂着刀剑。那哨箭在天空滑出弧形后,已经落入杉木林中。那些人在院中交流着,在山腰上的四人虽然已用真气充实五感,但显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晏可际甚至怀疑他们有没有注意到那响声是哨箭发出的。
又过了一会,外面有一个巫师走了进来,对着三人说了一通。那三人似乎终于定了主意,从庙中跑了出去,向山坡密林而来。
四人当即运出轻功,往树上而去,晏可际的角弓上已经搭上了真正的羽箭。看着四人齐齐到位,郑由义摇动自己所在的杉树,那三人瞧见动静,自往这边而来。
待到五十步,晏可际拉动弓弦,那人显然有所准备,用剑隔开。晏可际自树冠而下,凝出摧敌真气于横刀之上,但三人轻功显然更快,晏可际一刀下去,只荡得落叶四散,尘土横飞。
另外三人也已准备好,郑由义用刀,杜卉用剑,同时从树上进招,正用轻功飞开的两人闪避不即,当即毙命。唯傅思晴飞出暗器,却被贼寇用护体真气弹开,晏可际转身复进,使刀劈于那汉子右臂,虽未砍断,却也弄出好大口子,竟疼得他弃掉兵器,方欲转身逃跑,却被郑由义一脚踢在背后,使刀砍伤左右腿。
杜卉上前封住他穴道,免得此人服药自尽,然后问道:“汝等是什么人,庙里还有别的游侠吗?”
“想不到伍家终于敢从乌龟壳子里面出来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话。”但那人已经把头撇到一边,不再言语。
杜卉转头看了看郑由义,郑由义旋即会意,走上前来,接替了杜卉的位置,对那汉子道:“那边对不住了。”
这语气是颇严肃的,郑由义先点了那人哑穴,随即又用食指在那人檀中穴轻轻一点,随即那人的脸上的五官便扭在一团,他想发出些什么,但毕竟点了哑穴,又不过是空有动作罢了。
“郑师兄是把心火宣明法的真气传入其体内,虽谓宣明,但如果这般输入人体,简直是把人打入暗无天日的火狱之中。”
郑由义这时道:“如果你觉得这还轻了,我还可以给你试试明火焚恶真气,但我想你这也算为鸦青门尽忠了,可以回答我杜师姐的问题了吧。”
然后便点开了他的哑穴。
傅思晴这时附在晏可际的耳旁道:“这不过是吓那鸦青门的,明火焚恶功是我清仪派第一内功,郑师兄恐怕并不会。”
这人年纪大概二十上下,身形瘦小,长脸上有着圆眼,此时脸上渗出汗来,露出惊恐神色:“你们是清仪派的?不过什么狗屁鸦青门,我是墨鸟门的,你们要是胆大尽管去庙里,我师叔自会收拾你。”
与晏可际之前见过的年长鸦青门弟子不同,这汉子口音也似玉台山民,只是比那行商汉子淡些。
“那屋子只有你师叔吗?”
那汉子倒还能强作冷笑道:“你进了屋便知道了。”
晏可际在他说完后立刻问道:“刚刚有两人进了庙,那两人呢?”
“那男的进庙后便被迷烟迷晕了,但那女的有点武功在身,但她要护着那汉子,我们也不敢亲易动手,便间在那了。”
郑由义接着问道:“为什么刚刚那一行人会进庙中?”
那人轻蔑地笑道:“玉台山中人见到鸦婆庙哩,谁敢不进去拜拜?”
玉台山中人可能如此,可纪嗣音又不是玉台山中人。
郑由义把那人穴道点上,拿绳子绑了他,放他在树下昏睡,转头望向庙里,道:“看来终究得去那龙潭虎穴里闯一闯。”
晏可际连忙道:“正是如此,拖延久了,毕竟怕纪姐姐护持不住。”
杜卉点了点头,但看神情却是颇为无奈:“师妹,留在这边,若是出了什么问题,直接返还漆州城,去找蓝师叔。”
“怕什么,我便是去了,想他们也不能伤我分毫。”傅思晴的语气倒是不容质疑。
晏可际则颇为怀疑,他看到过这位检海使之女的武功,可能要比自己高些,但比之郑由义和杜卉恐怕远不如,这两位现在的表情可不像有什么十成的把握来保住他们这位小师妹。
但他们没有继续反驳,杜卉转头道:“那好,我们去吧,先让郑师弟去院中试试动静,我们先到屋顶埋伏着,不得乱来。”
晏可际本忧心纪嗣音的安危,不满清仪派的磨磨蹭蹭,此时更不多话,运起轻功,便向山下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