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远游(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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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消散,这村庄瞬时寂寥下来。晏可际一时大奇,这帮然人不该这么快就发现了自己,但毕竟自己真气乱得很,他也不敢松懈,只从日中待到了太阳西坠。



    唯到此时,晏可际才发现一间瓦屋中有一位老太爷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看样子是要去溪中打些水。晏可际怕还有人,也只由得他去,但待这老者要进屋时,也没个旁人。



    晏可际觉得再等下去未免婆婆妈妈,到时候大不了运起巡星九步跑就是了。这几日总算遇得个活人,不能错过。于是翻身下屋,还未落地,那老翁竟立马颤巍巍地跪了下来:“非是小老儿不听朝廷号令,实在是家中只余得一老翁,一女娃,若是去了式水讨生活,实有不便啊。”



    晏可际心中尴尬,他确是朝廷之人,但并无要逼他离开故土之意。便将他扶起来,行礼后道:“我虽是朝廷中人,但并不担负这等职责,只是要去玉中城公干,路过此地,讨一碗饭吃。”



    那老翁听晏可际说只是要一碗饭吃,当即大喜,便一边请他入屋,一边道:“其实那些景军,还是和蔼。那引我们到式水以北,也是防我们被然贼骚扰,只是小老儿实在是年纪大了,不好走动,非是有意违抗王化。”



    晏可际心中只是默然,这老者的屋子入了夜昏昏暗暗的,也没得蜡烛油灯,只靠一摊火一边做饭,一边照明。入了屋除了看到两个人影,什么也看不见。虽说如此,这屋子毕竟有房梁,算间瓦屋,倒也不算差。



    晏可际便让他们把食物拿出来。也不过一碗白饭,一条鱼,一些腌菜罢了。但好歹是有盐有味,而且火候看上去,也比自己那要么烧不熟,要么烧太过的烤鸟好多了。



    “老伯可知道玉中城在何处吗?”



    “玉中城我也只是听人说过,没有去过。据说沿着这条溪水继续向东,到了它和式水交汇,那条式水比这溪水大得多,而且交汇处应该立有一块碑。便向西往玉台山里面走,入到玉台山里面若有一座堡垒,旁有集镇,那便是玉中城,听说玉台山里有鸦婆神在,玉中城内的鸦婆庙也颇为灵验。但我只是听过,并没去过。”



    “过往还有些肉,只是要避兵乱,所以也都没了,否则不至于如此简单。”那老翁把菜拿上来后颇是欠疚地说道。



    “那你们留在此处未免危险,不如去式水,朝廷自会安排分田开荒,岂不比你们在此处好太多?我乃是贞国公的学生,还可以给你们写封信担保一二。”



    “学生好啊,我家大郎就曾进过学,后来便去外面了,他投了景军,却死了,只剩了这个十一岁的女娃给我。我们家姓陆,这女娃唤作丽娘,你瞧她脖子上那个金锁,这可不是乡下玩意,是他父亲留给她的。”



    这女孩这时过来,确实在脖子上挂着金锁,虽然生得瘦小,但看着白净清秀,却像是未吃过太多苦。



    晏可际这时想到,便从怀中将纪嗣音给他的一锭银子摆上桌子,递给那老者,正欲吃饭,却见到那那小女孩趴在桌边,盯着那一条鱼。晏可际心中突然有些歉意,这附近又无商旅,把银子给这爷孙,真的有用吗?



    他便要把这鱼推给那小女孩时,那老翁突然急起来,连忙止住晏可际道:“这小女娃不懂事,官人勿怪,虽然都是些鄙陋菜色,还是莫要嫌弃。”



    晏可际笑道:“没事,我吃些饭便是。”



    “不行,官人这,这……打仗却也劳累……”



    晏可际突然疑惑起来,自己不过不欲吃鱼,又不是要抢他东西,这老翁急什么。



    “咯吱”声响,晏可际心中一警,旁的全无意识,便御风真气凝练出来,瞬时一动,跳开来。



    那房梁之上,一人落下,正照晏可际刚刚坐的地方落下一剑,桌子都被震开,激得四周尘土飞扬,这人上着红褶,下着白裤,中间使黑绦系着,头上戴着黑色一字巾,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南然武毅穿着。



    晏可际立马运出御风真气,瞬时上前来,一刀挥来,这南然武毅身上本有四五处伤口,他刚刚落下又全力凝结摧敌真气。一刀未中,如何凝得出护体真气来挡晏可际这一刀?瞬时便被断为两段。



    南然武毅的长剑直接落到那老翁身边,那老翁竟自摸起那剑来。晏可际刚刚奋力一刀,正自疲惫,就见那老翁拾剑。



    怒惧之下,晏可际自上前去,只轻轻一脚,便把那老翁踹到墙上。



    转头望时,便只看到刚刚那小女孩呆在原地。晏可际看那老翁惨样,有些心慌,转身而出,走到屋外。这时天已经黑了,晚风一吹,晏可际心下镇定下来,似那老翁,在南然武毅面前,又养一孤女,如何自主?自己就这般走了,岂不真成了符百胜所说的任由一心之人?



    他转身回屋,走到那老翁身边,查看一番,知道这老翁已经活不了,便道:“你还有什么遗愿吗?”



    “那个武人的包里……有解药,给我那孙女……”



    晏可际自去翻了翻,果然发现两瓶药,把那拿给老翁看,老翁认出毒药来,晏可际嗅了嗅另一瓶,这气味确实像解药,云亭门虽不擅长配制毒药解药,但识别毒药解药的功夫还是有的。



    他来到那女孩边,她还呆在这里,晏可际把药放在她嘴边,她却自逃到一边去。晏可际走过去,也不顾那女孩抗拒,直接把药投进她的嘴里。



    晏可际又走回那老翁身边,那老翁拿出一块木簪子,道:“那女孩有个二叔,投了……投了然军,在玉中,望……”



    那老翁的话愈往后,便愈不清晰,直到后来,便不清楚。晏可际立起身子,返到那南然武毅身边,从那人身体上寻出干粮和一把小刀。这时那女孩已经跪坐到老翁身边,也不哭,只是呆呆望着。



    晏可际上前来,把小刀递给那女孩,道:“我们出去,把你祖父葬了,你若想做什么,且先找到你二叔再说。”



    说罢,晏可际自来到院中,寻了一处地方,挖出个土坑,将那老翁葬了。又把那南然武毅抱出来,掩在稻草里面。晏可际做这些的时候,那姑娘就跟出来,但只敢远远望着,不敢上前。



    晏可际也不管,复进屋找一处睡下,那姑娘则进来窝在墙角。晏可际把《游侠行状录》记载的每一位游侠往事拿出来细思一遍,却没有一条自己能参照的。他有些后悔把短刀给了那女娃,却又鄙夷自己这后悔。他想了想,决意今后若一人不会武功,除非他真快杀了自己,否则自己绝不动手。想到此处,便不再思索,埋头睡下。



    第二天首初之时,晏可际便自醒来。那女孩还窝在角落里,但已经睡下,晏可际把她唤醒,按那老翁说的方向走去。才出村不到一里,便见芦苇荡中,隐着一艘小船,晏可际生长在元水边,自然知道如何驾船。



    一路之上,都未遇到然军,进入式水后,倒遇到几队商人。才知道在这式水上游以南,景军才与然军打了几仗,然军战败,纷纷东逃,景军也向东而去。晏可际想自己碰上的那位然军武毅,怕也只是个溃军。



    商队们称现在这边军队最多的,反倒是玉中伍家,他们因为景军东来,大为紧张,竟把自己军队都派到东面,监视景军来了。



    不过那些伍家土兵倒无意阻拦商旅行人,晏可际交了一两银子,过去玉台山的关口。



    由此过了四日,看见了一条溪流自北向南流进式水,这儿的式水分割开两岸山势,在北岸是刀削锤砸出来的凌峭高峰,南岸则是掌搓指捏的和缓土包。



    土包之下,式水之旁,稍有些平地,上面堆些茅顶石墙,那便是玉中城,虽然以长熙观之,这并不算什么城。不过一座歪七扭八的石堡居在河谷中央,然后一些木屋,瓦屋毫无次序地东西排列。



    伍家是玉台山中有名的土豪,所以在玉台山中,这玉中城倒可以算数一数二的大聚落。也是玉台山玉和景然商品的集散之所。再从玉中城往玉台山里面走,便只有苍劲的古松还能遗留,那里是玉台山最高的几座山峰,也便是式水的源头。



    但这与晏可际没什么关系,他只要把这女孩交到她二叔手上,救回那个被掳走的小孩,再打探到五哥的下落那就好了。



    先找了个旅店安顿好了陆丽娘,晏可际自到集市中逛了逛。玉中素称南北东西货物交换之场,虽不可与熙州相比,但元南香料,玉台铜铁,漆州器物,倒也都有一些,确实可称繁盛。



    只不过城中景致却颇为不堪,多是胡乱搭建的房屋,只有三四个建筑还称得上体面。一个是然国使者所居之所,是在堡垒外面,不过也是围了一圈侍卫,看上去虽是戒备森严,但人来人往,也不寂寞。还有就是景国使者居所,不过现在却是大门紧闭,门可罗雀。



    而比这些还要端庄宏大些的,就是鸦婆庙,近看规模,晏可际竟怀疑可以与熙州鸦婆庙相媲美。黑瓦白墙也是弄得分明,明显新近粉刷修缮过,来往参拜的人也颇多。倒使得真正集市处人头稀薄,反倒这儿聚集成一个买卖场。



    不过晏可际还没愚蠢到觉得现在形势拜鸦婆有什么用处。他还是觉得陆丽娘的二叔如果在玉中,那大概就在然国使者的府上,但自己总不能拿着木簪直接上门吼人。便自在这然国使者的街旁找了一家最近的茶肆,一边饮茶,一边想到自己现在虽然暂凝不出护体真气,但御风真气还是能用的,要不要晚上直接用轻功飞进去拿刀随便逼问一个士兵算了?



    正自想着,便有一个小乞儿上来拿着一本册子过来道:“这位大爷,有人托我把这本书给你。”



    那本书倒没有标名字,只是翻开一看,上面居然是黄琮法的修炼要诀,只是要用苍璧真气倒练黄琮法。若是碰上一般人,这不过是本废书,但晏可际自然知道如何弄到苍璧真气??他的知武牌。



    晏可际自切下小块银锭,温和地问道:“是哪位大爷让你送过来的?”



    “是一位身着蓝衣的老太爷。他还叫我提醒你万事小心,莫要逞强,若有不对,早早离开就是。”那小乞儿答道。



    再问别的,这乞儿却也答不上来,晏可际便自放他离开。晏可际翻着这本册子,他也曾在本门中看过黄琮法,这本书写得大差不差,看了一会儿,晏可际便记住了八九。只是来源不明,晏可际也不敢轻习。



    这时茶楼下自有一阵喧哗声起,一位身着锦衣的男子与几位侍卫穿过大街朝着然国使者所在而去。晏可际心中一时好奇,自己跳出茶楼,运起轻功,奔到然国使者对街的屋顶。这时那然国使者已经出来了,却是那日在柏仪镇被三师兄称为陈兄的男子,此人肤色黝黑,又留了一把长胡子,不过穿上了锦衣,现在看着更像个财主,而不像个南然武毅。



    那日的另外两名游侠也侍奉在他的旁边,名叫朱显的男子也已经换上了锦衣,只有那个一开始就穿着补丁长袍的男子,现在还穿着补丁长袍。



    那锦衣男子一来到府前,便与那然国使者嘻嘻哈哈地笑在了一起,两人手牵着手正要进入府邸时,却突然齐齐转过身来,交谈了几句。锦衣男子的几名侍卫便突然传身,奔着晏可际的藏身处而来,晏可际当即知道不妙,也不多候,又是转身就跑。晏可际大致猜到那锦衣男子多半是伍家的人,便也不往城里去,径直往玉中城旁的山丘里钻。不过那些侍卫也不下死力,只追了几步,便放弃了。更何况晏可际也发现这几名侍卫中,能叫武毅的也只有一位。



    但晏可际在深山中还是待到了入夜才敢回到旅馆,向店家里要了酒肉,却是一盘鸡肉,一盘蔬菜,两碗米饭。晏可际本来疑心陆丽娘是否会自己出去,结果回来时,还在房间里。



    但晏可际唤她来吃饭,却也无动于衷,晏可际遂只是胡乱地吃一两口,便复出去了,这时屋中又响起碗筷的响动。



    晏可际不甘心白天的失败,又运起巡星九步,想去那然国使者的府中。但又怕再被发现,便跳开来只落在在隔了两条街的屋顶观察然国府邸,自是什么都看不到。



    对于然国使者的目的,晏可际猜他们会不会想借玉台山之道来攻景。



    那自己为什么要围着这间破屋子转,去绕着伍家家堡转不是更妙。



    主意已定,晏可际便又跑到了伍家堡垒外,这回自己终于不用绕开两街屋子转,只用隔着一条街转,这确实不差。不差到?浑星都升了起来晏可际也没明白自己今晚上为什么不好好睡觉,或者去钻研下收到的那本黄琮法?



    正当晏可际打算回到旅店反省自己一天为何甘当没头苍蝇时,却看见三名游侠如鬼影般跃上了那堡垒的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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