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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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罪行!</p>不错,我们要消灭的正是这样的罪行,否则我们要干嘛呢?可敌人也是在惩罚呀!世世代代这人间从未放弃过惩罚,惩罚引起惩罚,惩罚造就惩罚,惩罚之后还是惩罚,可是人的价值在哪儿呀?一个人,一个年轻的生命,一颗满怀憧憬的心,一双纯真无邪的眼睛,一种倾向正义的愿望,在这惩罚与惩罚之间早已死去……</p>
不对!方法相同,但目的完全可以不一样。</p>
可以吗?恨的方法,可以实现爱的目的吗?</p>
何况,目的,在哪儿呢?如果它不在方法里,它还能在哪儿呢?在终点吗?我们叫作开始的往往就是结束/而宣告结束也就是着手开始/终点是我们出发的地方z的叔叔,或者并不限于他,坐在葵林里,坐在月光下:那你说,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还有你,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p>
葵林又复寂静。</p>
说呀,这回你怎么不说话了?</p>
寂静中埋藏着一个巨大的问题,必定也埋藏着一个艰深的答案。</p>
我不知道。</p>
我只知道,我们应该寻找那个答案。</p>
我只知道‐‐我在z的叔叔耳边轻声说‐‐你是爱她的,这么多年了你一直是爱她的,你一天也没有忘记她。我只知道‐‐我在z的叔叔心里轻声说‐‐你是爱她的所以你还要爱她。</p>
z的叔叔,找到了十五张写有不同的字的葵叶。借助月光,他把十五张叶子摆开,拼成一句话:我罪孽深重,但从未怀疑当初的信仰。</p>
然后月光渐渐昏蒙,葵林开始像海涛一样摇荡,风,掀起了漫天的葵花香。</p>
他依旧坐在葵林里,不动,似乎身心俱寂。</p>
一直到风把十五张叶子吹开,重新吹进葵林深处。</p>
一直到,第一滴雨敲响了不知哪一片葵叶。</p>
一直到八月的暴雨震撼了整个葵林,每一片葵叶都像在喊叫。</p>
154</p>
分别几十年后,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传说,葵花林里的女人等来了她年轻时的恋人。</p>
诗人l周游四方,走进北方的葵林,听见了这个传说,从而传进我的写作之夜。</p>
暴雨中的葵林如山摇海啸,轰鸣不止。但z的叔叔一走近那个柴门虚掩的农家小院儿,年轻时的恋人就听见了他的脚步声。震耳欲聋的暴雨和葵林的轰鸣之中,那女人也能听见是谁来了。z的叔叔刚在柴门前站下,屋里就亮起了灯光。之后很久,屋里和院外,葵林的喧嚣声中是完全的寂静。</p>
然后,屋门开了。女人并没有迎出门。屋门开处,孤淡的灯光出来,照耀着檐下的雨帘,那意思像是说:&ldo;你到底是来了。&rdo;</p>
养蜂的老人对诗人说:她听见他来了,这不奇怪。</p>
养蜂的老人对诗人说:几十年了,她独自听惯了葵林的一切声音,无论是喧嚣还是安详,在她都是一样,在她的耳中和心里都只是寂静。</p>
养蜂的老人说:几十年了,从没有人的脚步在深夜走近过她的院前。上万个黄昏、夜晚和黎明,她都听着,有没有不同寻常的声音,有没有人向她走来。几十年了她不知不觉就这样听着,她能分辨出是狐狸还是黄鼬的脚步、是狗还是獾在走,她能听出是蛐蛐还是蚂蚱在跳、是蜻蜓还是蝴蝶在飞。</p>
养蜂的老人说:如果有不同寻常的声音,便是在梦里她也能分辨。如果有人在深夜向她的小院走来,她早就料到,那不可能是别人,必是仍然牵挂着她的那个人,必是几十年前曾经回来曾经站在葵林边向她眺望,而后只言未留转身离开了故乡的那个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