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五色相宣(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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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景翊就沐浴在冷月极尽警惕的目光中不慌不忙地打马钻进那条傍晚时分俞显昏暗的胡同,不声不响地把马勒在胡同尽头那道破败的木门前。



    这处宅院的木门与这胡同里其他几家的门相差无几,一看就是用了好些年都不曾换过的,木质粗劣单薄,也没有涂漆,在日复一日的风吹日晒之下生生裂开了几道大口子,把院中昏黄的灯火直直地透了出来,洒落在寂然一片的胡同里。



    家家户户都是如此,倒也不显得这一处有什么凄凉。



    冷月随景翊翻身下马,抢在景翊之前拿捏着力气小心地叩响了这扇破败不堪的门。



    张老五腿脚不便,冷月以为怎么也要等上一阵才会有人来应门,没想刚敲了两下,就有一个身影健步走了过来,从木门裂缝中透出来的光线被人影一挡,胡同中登时暗了几分,冷月心里一紧,忙张手把景翊往后拦了拦。



    冷月一拦之间,木门被人拉开了一道缝,不堪重负地“吱呀”了一声,一颗又黑又圆的脑袋从门缝里递了出来,粗声粗气地问了半句,“你们是??”



    冷月一怔,忽然想起张老五重出江湖的原因,眉目一舒,“你是张先生的孙子吧?”



    黑脑袋滞了一滞,把木门敞开了些,愣愣地打量着这两个一看就不属于这片地方的人,“我不是……你们是来找张冲的?”



    张冲,想必就是张老五家孙子的名字了。



    没等冷月再开口,张老五已拄着拐杖颤巍巍地从院中走了过来,边走边急急地往门口望着,“可是景大人和夫人来了?”



    听到张老五的声音,景翊才含笑应道:“张先生,晚辈叨扰了。”



    愣在门口的青年壮汉愣得更狠了些,直勾勾地看向这书生模样的年轻公子,“大……大人?”



    “这是大理寺的景大人,特地来看物件儿的。”张老五走得急了,有些气喘,听起来显得更急切了,“景大人,夫人,怠慢了……快请屋里坐!”



    景翊与冷月一前一后走进院子,壮汉还一头雾水地怔愣着,倒是张老五走过去缓缓地关上了院门,一边落下门栓,一边带着歉意絮絮地道:“这地方人多,一到晚上就乱得很,让大人和夫人屈尊到这儿来,实在不好意思……”



    “张先生客气了,既是来拿东西的,该晚辈不好意思才是。”景翊说着,转目看向杵在一旁的壮汉,“这位是……”



    “这是我孙儿的一位朋友……”



    壮汉这才像是得了什么提点,一下子醒过神来,忙道:“小民眼拙……见过景大人,景夫人!”



    壮汉说着就要往下跪,被景翊一把捞了起来,扶着他的胳膊很是和气地道:“公堂之外,不用多礼了。壮士如何称呼?”



    “小民孙大成。”



    “大成……”张老五安置好门栓,颤悠悠地转身走过来,“我这腿脚不利索,就麻烦你给倒点茶吧。”



    不等景翊说不必麻烦,孙大成就已爽快地应了一声,小跑着朝小院一侧的厨房去了,张老五一路把景翊两人让进屋,屋里虽陈设简陋,却收拾得整洁妥帖,全无这处宅子外面的那副杂乱景象,看着也还算舒适。



    屋中只有两把椅子,景翊好说歹说劝着张老五坐了一把,又以冷月腿上被狗咬了一口为由把冷月按到了另一把椅子上坐着,被张老五关切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冷月果断把那条被景翊精心包扎的腿往后藏了一藏。



    “张先生,”待这两人坐定,景翊就站在冷月身旁,转身面向张老五,微倾上身谦和一笑,“我已照您的意思来了,有什么话,您不妨就直说吧。”



    冷月一愣抬头,有话?张老五在瓷窑里对景翊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在耳中,虽听不懂那些有关瓷器的事儿,但张老五请景翊来家里挑几件瓷器的事儿她还是听明白了的,张老五哪里说过有话要跟他说?



    张老五两颊的皱纹几乎被突来的错愕抻平了,但放眼看去只见错愕,不见丁点不知所云的茫然。



    见张老五一时没出声,景翊轻轻皱了皱眉头,“张先生在瓷窑初见晚辈时虽言辞和善,但神情中隐约有些抗拒,像是巴不得我早点告辞却又不好意思直说,待听得晚辈在大理寺供职之后神色忽变,欲言又止之后便要赠我瓷器,还要我登门来取,却又把住处说得模糊,像是在委晚辈以重任之前有意试探晚辈一番似的……难道是晚辈会意错了?”



    景翊这席话说得十分笃定,哪怕是这末了的一问也全然没有对自己的判断有所怀疑的意思。



    冷月呆呆地盯着张老五那张错愕之色愈深的脸使劲儿看了好一阵子,死活就是回想不起这张脸上什么时候出现过景翊说的这些东西。



    “还有,您刚一见我就觉得似曾相识,打量之后又推说是认错了……”景翊顿了顿,抬手从怀中摸出那只成亲之前一直挂在腰间的小银镯子,“您打量我的时候第一眼就落在我腰间佩挂饰物的地方,是不是在找这个东西?”



    张老五还没从更深一重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冷月已愣了一愣。



    这银镯子是从她手腕子上摘下来的,也是她如今必须嫁给他的理由之一,她当然认得。只是她记得清楚,昨天清早在大理寺见到他时,这银镯子还是挂在他腰间的,拜完堂之后好像就没见着了,她本也觉得这作为婚约之证的物件在拜堂之后就没有再随身带着的必要了,没想到他竟然还带在身上,只是从腰间挪进了怀里。



    “真……真是你……”



    张老五这自语似的一声轻叹准确无误地落入景翊耳中,景翊牵着丝线扬了扬手中的小银镯子,“您认得这个?”



    张老五使劲儿点了点头,浑浊的眼睛里目光有些闪动,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我第一眼瞧见您就觉得像,可是都好些年了……您没带着这个物件,我还真不敢认……不过也是,打那年见您以后,可没再见过这么……这么像粉彩瓷一样的公子了!”



    冷月默默转头看了景翊一眼,她虽然不知道粉彩瓷是什么,但这么看着,大概是种很好看的东西吧。



    这很好看的东西似乎没觉得这句是在夸他似的,就在她的注视中轻轻地紧了下眉头,“恕晚辈失礼,许是年月已久,一时记不起……不知您是在何处见过晚辈的?”



    “就在永宁街??”



    张老五一个街名刚刚出口,景翊登时像被什么东西浇了脑袋一样,周身倏然一绷,原本清润的笑容蓦地一浓,“我想起来了……当日匆匆一见,隔了这么许久,一时没认得出您,还请恕晚辈眼拙。”



    永宁街?



    永宁街就在景家大宅附近,景翊八岁进宫,直到今年年初才从宫里出来,能在永宁街遇上景翊,那至少也是十年前的事儿了。



    十年前景翊见过的人她多半都是见过的,但十年前的事儿在冷月脑子里早就模糊得像是被水泡过的一样了,这种长得很是寻常还只见过一回的老大爷,就是把她脑壳砸开了下手去翻,也未必翻得出一丁点儿印象。



    张老五也像是对她没有一丁点印象似的,只直勾勾地望着景翊道:“小民只记得您心善,竟不知您已是大理寺的大人了……景大人能入大理寺当官,实在是老百姓的福气啊!”



    冷月承认,在她那些已然浆糊成一团的陈年记忆里,景翊确实一直是个心和脾气一样好的人,除了嘴甜之外,连家里上了年纪的老仆老婢干些粗重的杂活他也爱凑上去帮一帮,所以从小他就是极讨老人家喜欢的,每回犯错被景老爷子举着鸡毛掸子满院子追着打的时候,总是不缺站出来救他的人。



    不过这跟进大理寺当官有什么关系,她还真想不出来。景翊却像是对这句受用得很,笑着道了声轻飘飘的“惭愧”,把摸出来的银镯子收回怀中,才道:“有什么话,您现在可以直说了吧?”



    张老五好生犹豫了一阵,瘦骨嶙峋的手握紧拐杖,刚想撑着站起身来,就听景翊问了一声,“您想告案?”



    张老五一惊,手一抖,刚抬离椅面一寸的身子一下子沉了回去,看向景翊的眼神俨然像是见鬼了一样,“您……您怎么……”



    他怎么知道?



    冷月在心里无声地一叹,经过今天这一天的刺激,她已经不会再想对景翊问这种问题了。



    他就是知道。



    景翊温然微笑,“这里不是公堂,我也没着官服来,就是告案也不必起身,您就坐着说吧。”



    “谢景大人……”张老五扶着拐杖颔首欠身,算是行了个礼,抬起头来时,看向景翊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敬重,“景大人,您既然知道小民到玲珑瓷窑烧窑,想必也听说了小民去那里烧窑的原因吧?”



    景翊点头,“瓷窑管事跟我说,是因为您的孙子有急事回乡,没跟瓷窑打招呼,您过意不去,就去顶替几天的。”



    张老五摆了摆手,摇头叹道:“小民惭愧……这话是我瞎编的,我孙儿张冲现在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景翊微怔,“您是说,他失踪了?”



    张老五仍是摇头,沉声纠正道:“用您官家人的话说,他应该是逃跑了吧。”



    (二)



    景翊愣得有点厉害,连冷月都看得出来,张老五这话是全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



    “逃跑?”景翊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头,“他为什么要逃跑?”



    “他、他好像……”张老五顿了顿,发干的嘴唇紧抿了一下,才有些不大情愿地道,“他好像杀人了……把人投到窑炉里,烧死了……”



    冷月惊得差点儿从椅子上窜起来。



    且不说张老五这话是真是假,单是爷爷告发亲孙子这种事,她进安王府这些年就从来没有遇上过。



    景翊倒像是比方才明朗了些许,仍微蹙着眉头,那些怔愣之色却已烟消云散了,“这些事您是如何知道的?”



    “大成跟我说的……”



    张老五话还没说完,门口便响起了结实的脚步声,孙大成一手拎着茶壶,一手拿着瓷碗走进门来,景翊向他看了一眼,“就是他吗?”



    孙大成被景翊这突来的一句惊了一下,脚步一滞,停在屋中间就不动了,怔怔地看向突然间齐刷刷望着自己的三个人,“我……我咋了?”



    “没事儿没事儿……”张老五忙朝他招了招手,“你来得正好,我正跟景大人说冲儿的事。”



    孙大成一张圆脸倏然一僵,急急走过去搁下手里的东西,凑到张老五身边压低着声音急道:“您怎么说出来了!他是大理寺的官,就是管抓犯人的。”



    张老五伸手在孙大成扶在他臂弯上的手上安抚地拍了拍,苦笑叹道:“我知道你为冲儿好……但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张老五说着,抬头望向景翊,“景大人,这事儿虽是大成先发现的,但他也是担心我这个孤老头子没人养老送终,才瞒着不去报官的,这两日他一得闲就到这儿来照应,这屋里屋外全是他给拾掇的……错都在我,还请景大人莫怪罪他!”



    景翊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牵着一道有事儿好商量的微笑,望着孙大成不慌不忙地道:“先不忙论错……此事既然是你先发现的,你就说来听听吧,若真如张先生说的这样,免你瞒报之罪倒也无妨。”



    孙大成刚犹豫了一下,张老五已催促道:“这位景大人是好官,不会难为你的,你就说吧。”



    “哎……”孙大成吞了吞唾沫,朝景翊低头欠了欠身,才怯怯地开口,“回景大人,我也是瓷窑的伙计,在瓷窑里管装箱运货的,我给您府上送过瓷器,但没见过您,刚才在门口失礼了,您别生气……我和张冲的班正好挨在一块,就是我每回装箱运走的瓷器都是他烧的……这样我俩歇班的日子也一样,有时候一块说说闹闹,所以我俩关系一直挺好。”



    景翊轻轻点头以示理解,孙大成又抿了抿嘴,才接着道:“然后,那天……就是前天,前天白天我俩吵了一架,晚上张冲当班烧窑,第二天该我去装箱运货,我就想早点过去跟他道个歉,看能不能和好……结果到那儿的时候张冲已经不在窑炉那儿了,我以为是他还生着我的气不愿见我呢,怕耽误正事,就自己把窑炉打开了,结果就看见……”孙大成深深喘了口气,才轻轻地道,“看见里面趴着个死人,都已经烧成炭了。”



    冷月不察地皱了皱眉头,强忍着没对这样粗陋的描述评述些什么,景翊又轻轻点了点头,也没吭声,只温然看着这个似是已想到此为止的人,静静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孙大成静了好半晌,才又接着道:“我吓了一跳,就出去找张冲,有在其他两个窑炉当班的伙计说张冲大半夜的时候突然急匆匆跑出去了,他们还以为他是上茅房去了……我知道张冲家里就他和张大爷俩人,他要是出啥事,张大爷就没人照顾了,我就没跟人说,也没报官,就先把那死人藏到了装瓷器的箱子里,想先跟张大爷商量商量再说,结果跟张大爷一道回来的时候箱子就被他们给抬走送出去了……说张冲急事回乡的点子是我给张大爷出的,他也是担心自个儿孙子才撒谎的,你们可别抓他!”



    冷月眉心微紧,转头看了看仍安然站在她身边的景翊,景翊还是淡淡地微笑着,轻轻点头。



    听孙大成这么说,张老五忙道:“景大人!小民一时私心,险铸大错,不敢求景大人恕罪……但求景大人在抓到我那孽孙之后,能让小民再看他一眼!”



    张老五眼眶一红,登时垂下泪来,一时抽噎不能成声,撑着拐杖就要往下跪,景翊赶忙过去把他搀回椅子上,从袖中摸出块手绢塞进张老五抹泪的手里,“这个不难,张先生莫急。”



    张老五连连摆手,待他好容易顺过气来,满面愧色地道了几声失礼,景翊才退回到冷月身边,温声道:“张先生,内子昨日清早刚从外地回京,算下来大概就是张冲逃离的时辰,您不妨说说张冲的形貌,兴许她昨日经过城门的时候就见过呢。”



    景翊说着,伸手扶上冷月的肩膀,在她肩头轻轻拍了一下,这点眼色冷月还是看得出来的,忙跟着接道:“守城的官兵和城中的衙差多半我都认得,就算我没见过,我也可以问问他们,他既然刚走不久,只要说得清长相,见过他的人就应该还能想起来。”



    张老五还噙着泪的眼睛亮了些许,点点头,边想边道:“他……他今年十四,个儿还没长起来……”张老五说着,伸手在半空比量了一下,“就这么高吧……他身架子小,一直挺瘦的,老跟我说有人笑话他跟小闺女似的,其实他的劲儿一点儿也不小,不知怎么就不往正地方用,偏要干这伤天害理的事儿……”



    张老五一叹摇头,半晌无话,冷月实在憋不住,出声问了一句,“他的牙呢?”



    “对对对……”张老五忙道,“他缺了一颗虎牙,早些年跟人打架打的……他就是性子急躁,动不动就跟人吵架动手,都是我给惯的……”



    冷月抿紧嘴唇,强憋着听完张老五的苦叹,才道:“我见过他。”



    冷月没管张老五和孙大成倏变的脸色,抬头看向景翊,直勾勾地看着,轻描淡写地道:“他去安王府了。”



    冷月不知道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副什么表情,但她相信,景翊一定能从她脸上看出来,她说的这个人不是她无意在安王府中撞见的什么嫌犯,而是那箱被景翊包装成回门礼送去安王府的焦尸。



    突然爬上景翊眉目之间的神色不像是惊讶,倒像是惊喜,冷月一时心里没底,又补了一句,“就是咱们一起见过的那个。”



    景翊眉目间的惊喜之色愈浓,一口气轻舒出声,“这可真是善恶有报,天意使然了……”冷月急得有点儿想上手挠他,刚才还一看一个准儿呢,怎么这会儿偏就不灵了呢!



    她能精准地描述出一具尸体的死因死状,但要她在这么一位老人家面前把他已成焦尸的亲孙子从头到脚描述出来,她实在下不去嘴。



    冷月还睁圆眼睛瞪着一脸泰然的景翊,孙大成也扶了扶哽咽难语的张老五的胳膊,低声宽慰道:“找到了就好了……”



    孙大成说着,走到茶案前拎起刚才匆匆搁到桌上的茶壶,分开摞在一块儿的两个茶碗,边倒茶边道:“景大人,夫人,劳您二位跑这一趟,喝口茶吧。”



    “别忙活了,”不等孙大成倒完一碗,冷月已脸色微变,把投在景翊脸上的目光垂了下来,转投进碗中半满的茶汤中,淡声道,“把茶泡得这么淡还加这种带香味的蒙汗药,一点儿诚意都没有,怎么喝?”



    张老五听得一愣,连哽咽都止住了,“蒙……蒙汗药?”



    孙大成手腕滞了片刻,茶汤满溢而出,方才手忙脚乱地搁下茶壶,抬袖子便要擦拭。



    孙大成的衣袖还没来得及沾到桌上的茶渍,伸出的那只胳膊就被冷月一把按住,挣都没来得及挣一下,就被拧麻花一样轻巧地一拧,一声惨嚎之下不由自主地顺劲儿连退两步,直背身退到了冷月身前。



    “夫人……您,您这是干什么!”



    冷月屁股都没从椅子上抬一下,单手扣着这个光凭体重就足以压死她的壮汉,另一只手利落地解下束在外衣上的那圈又宽又长的腰带,三下五除二就把孙大成的两只膀子捆了个结实。



    孙大成也不觉得捆得有多紧,但使足力气挣了几下,愣是一点儿松动的意思都没有。



    冷月这才一只手拨拉着把他转了个面,嘴角不带笑意地勾了勾,“别折腾了,被这种带子打这种结捆着,连熊都挣不开,别说你了。”



    张老五这才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忙撑着拐杖挣扎着站起来,“景大人,夫人……这是误会,误会吧?”



    (三)



    景翊也觉得眼前的一切简直就是个天大的误会,孙大成往茶里下药他是可以理解的,但他一时还不敢相信,他刚过门的媳妇居然只动了两只手就面不改色地把这个熊一样的壮汉捆了个结结实实,老天爷在造这个女人的时候真的有认真考虑过吗……



    “误会?”景翊还在悲喜搀半地愣着,冷月已凤眼微眯,转手端起孙大成刚倒满的那碗茶,直递到孙大成嘴边,“你把这碗喝干,一盏茶后只要你还能睁着眼,甭管是坐着躺着趴着,我都给你松绑。”



    孙大成紧抿着嘴唇,一时间一声没吭。



    “大成……”张老五一把拽住孙大成的胳膊,痛心得声音都发抖了,“你这是干啥啊!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冲儿自己不争气,被抓起来那是应当应分的,你给大人夫人下药干啥啊……你快跪下,给大人夫人认个错啊!”



    “不必了。”景翊默默一叹,重新在脸上挂起那道和气的微笑,眉眼间丝毫不见险些被人下药的愠色,过去搀住张老五摇摇欲坠的身子,小心地把张老五扶回椅子上坐下,“认错就免了,这茶不是还没喝嘛……”



    景翊好脾气地说着,抬起头来向还没想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的孙大成望了一眼,依旧好脾气地道:“他只要认罪就行了。”



    张老五一惊,急道:“景大人!小民知道谋害官员是大罪,但他也是担心??”



    “我看得出来。”景翊温和地打断张老五的求情,“他很担心,打我俩一进门起他就很担心,不然也不会在茶里加这蒙汗药了……我猜,他担心是因为看见了内子手里拿的那根铁钩子。”



    铁钩子?



    张老五一怔,他倒是还记得,白天在瓷窑的时候景大人的这位夫人确实使性子要去了那么一根铁钩子,刚才进门的时候好像还拿在手里呢。



    方才为了腾出手来捆孙大成,冷月顺手把一直攥在手里的剑和铁钩子搁到了手边的桌案上,听景翊这么一说,又重新握回了手里,朝脸色很是难看的孙大成扬了扬,“你认识这个吗?”



    孙大成脸色一白,不等开口,景翊已双目微眯,替他答了出来,“认识。”



    “是……是认识,”孙大成喉结颤了一颤,吞了一口唾沫,才怔怔地道,“这不就是烧窑的铁钩子吗?我虽然不是烧窑的,但我见他们使过,好像……好像是伸进去勾碎片片的?”



    景翊眉眼微弯,“那碎片片叫做火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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