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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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没想到,小溪却连连摇头:“姐姐你长得这样好看,若是被他们瞧见了,只怕杀人也要将你带走的。”“杀人?他们劫掠女子已是违了大宁律,怎么还敢杀人?官府不抓他们吗?”
“官府从来没见过,也不知在干什么……”小溪低下头,这世上有太多事她不明白,从小爹娘教她要守规矩,可那些人不守规矩却也根本没见有谁惩罚。
“官府只怕还在忙着填大灾带来的亏空呢。”展萧冷冷开口。
去岁因为旱灾和冬天寒冷,死伤无数,又有无数人沦为流民,要安抚这些人,又要防着朝廷知道,这县令知州,只怕已是焦头烂额,几个劫匪罢了,除非起义,又有谁会管?
十几年前就是这样,十几年后不过是再来一遍罢了。
“就算是要赈灾,也不能放着人作恶呀。”李忘舒却是愤愤。
她前世从未有这样的经历,甚至不知道兖州还出过灾情,如今眼见百姓受苦,又想到自己和亲也换不来安定,心内更是气愤。
展萧走过来道:“这里不比永安,能压着不出大乱,已经是这些人能做到最好的了。”
“他们那些人,把人关起来,还要打人,倘若不是我年纪小,能从那牢房缝隙里钻出来,只怕都没人知道我就死了。姐姐,你可千万不能到金田县去。”小溪不懂展萧与李忘舒说的那些大道理,她只知道县里的坏人会抓漂亮的姑娘,眼前的姐姐救了她的命,她不想害了她。
可她越是这么说,李忘舒就越是觉得不对。
大宁如今还没起战乱,李炎虽然耽于内斗,可到底还稳坐帝位,这般平稳的情况下,一个小小金田县里,怎么会有人猖狂至此?
不只大肆劫掠女子,还敢将她们关到大牢里。
“小溪,你放心,姐姐一定将你送回家中,他们不过拦路而已,我们又不是单打独斗,哪里用害怕?”
“不行的。”小溪连忙摇头,“那些人抓了人就关起来,要是不听他们的,就打骂,好多姐姐都被打得吐血了。”
“好多?”李忘舒神色一凛,“小溪,你还见到了其他被关起来的人?”
小溪眼里闪过一丝惊恐:“她们年纪比我大,不能从那牢房里出来,还在被关着。”
“岂有此理!”李忘舒只觉得胃里涌起一股甜腥,让她想起前世在西岐,也是被西岐人关在一个牢房一般的屋子里,说是让她锦衣玉食,实际上哪都不让她去,与囚禁无异。
展萧见她神色不对,连忙拉过她的胳膊,将她带到这破草屋的另一边。
“殿下,冷静。”
李忘舒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屋子另一侧,显得有些茫然的小溪,又朝展萧道:“我很冷静,我们既救了小溪,就该将她送回去。”
“殿下只是想将小溪送回去吗?”展萧问。
李忘舒看着他,忽然一滞。从在永安时,他就一直能猜到她想做什么。
“我不能眼见这样不公,却坐视不理。”
“殿下可别忘了,我们现在也在逃。要么到锦州,想来殿下已在锦州有所安排,要么就是被抓回永安,一死了之。”
“把她送回去,也不影响我到锦州。”
“殿下耽误得了这些时间吗?禁军只是暂时不知道你我在哪,倘若耽搁一日,被他们发现,殿下想过该怎么回转吗?”
“那就见死不救,让那些受苦的姑娘都自生自灭?”
“殿下去救她们,那谁救殿下呢?”
“你啊。”
展萧看着面前的人,忽然间忘了自己刚才在说什么。他罕见地有点愣住了,只是盯着李忘舒,想要否定她,却又觉得她所说实际上应该是对的。
李忘舒回视着他的目光,声音清澈却有力:“我一路逃婚至此,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大宁可以免于战火,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吗?倘若我连这小小金田县里的人都救不了,那我凭什么说我去了锦州,就可以救万民呢?”
“殿下……不是因为不喜欢西岐王,才逃婚的吗?”
李忘舒眼中隐隐有泪:“你应该最清楚,我手里有什么,让我敢做这些事情。”
是帝令。
展萧脑海中有如山崩海啸。
他忽然想起奉命入御书房秘密见圣上那晚,圣上同他说过的话。
帝令里有皇家最不为人知的秘密,连皇帝也只有即位之后才能知道。若非舒家老太爷病死,帝令不知所踪,他也不必有这次任务。
连当今圣上都不知道帝令里到底是什么秘密,但圣上却告诉他,得帝令者,可得天下。
“殿下,当真愿意赌吗?”
“我如果不赌,凭什么认为我自己有能力凭着一块帝令,就改变大宁?”
“可殿下有没有想过,自己已经被人盯上,恐有性命之忧,殿下有没有想过,假如我失手了,该怎么办?”
展萧紧攥着手,离开并州时那为向她立誓而留下的伤口,此刻隐隐作痛。
“殿下以为那些人真的被吓退了吗,真的信了一个小姑娘随口扯的谎吗?那是最为狡猾的市井混子,他们从一开始,目的就是殿下。不然殿下想想,怎么一个小姑娘,没有任何人的帮助,就能自己从那么多男人守着牢里逃出来呢?”
李忘舒看着他,忽然间明白过来某些在方才对峙时一直让她觉得奇怪的地方。
原来这本来就是一场局,小溪以为她是自己逃出来的,其实连她逃出来这件事都已经被利用了。
那些混混离开,不是因为相信了展萧是小溪的父亲,只是因为他们等的就是她自投罗网,等的就是她送小溪回家。
森然冷意自脚底而起,李忘舒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只觉呼吸有些困难。
她如今才明白离开并州时展萧为什么对“流民”二字如临大敌。
可是,就算是这样,她就能放弃吗?
“展萧,我今日不管她们,来日,我就是她们。”
她前世被西岐王押送高台,以血祭旗时,又与那些被抓走的贫苦姑娘有何不同呢?
从她逃离和亲队伍那一日起,她便走的是一条只能成不能败的路,又与眼下何异?
若果真连金田县这些被欺负的姑娘都救不了,那她远去锦州,也不过是一场父亲与叔父之间博弈的笑话罢了。
“殿下……”
“展萧,我再问你一次,我可以信你吗?”
她说问他,可展萧却只觉得,那是她放下一切骄傲与矜持的乞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