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镇》第十章 家宅勾栏,杖毙生母(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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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俩进屋,二嫂跟在身后,开泰回头看了一眼“你先出去,我俩说点事。”
兄弟二人关上门,开泰突然发笑
“新泰,你觉得你能干过金民福吗?”
新泰果断的摇了摇头。
“那行,把妈放两天,就说得病没了,然后把给你分过去的靠近河边的那四分地给我,再让你家的陪我一礼拜。”
新泰听着开泰提的条件思虑再三
“叫那陪你没问题,但是四口人就靠河边的地吃口饭,山上分给我的地你也知道种不了多少,再交过公粮就没了,老三的地还没给我匀过来,到现在这婊子还没从老三跟前把地要来。”
“行,给我一半吧,最少一半,没得商量。”
新泰攥紧拳头咬咬牙挤出一个行字,门开了,二嫂扒在门上摔了一个踉跄,开泰上下打量了二嫂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你趴门上都听到了吧?”
二嫂没有作声。
“你是咋搞的?这都多少回了?新永一个书呆子你都要不来几分地?你看上了?你这种烂货也配!欠抽,晚上我出去,好好陪开泰。走,回!”
民福载着家玲先到了村口小常医生的诊所,小常医生倒吸一口凉气。
“打的?”
家玲低着头,民福抬脚轻轻踢了家玲一下:“说实话!”
“新永大哥拿着缰绳打的。”
“新永呢?”
“昨天出门做生意去了。”
“做生意?”
“他说有孩子了,不想过的太难。”
小常医生不免叹口气
“外伤没好的这段时间忌口下辛辣,注意心情。”
给了药,民福付了钱,出了诊所民福拉着家玲
“把你小时候欺负我的气势拿出来,说清楚。”
家玲微昂头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把上次怀孕流产和常母平日如何对待她的都告诉了民福,家玲越说越委屈,抱着民福嚎啕大哭。
午后的路上没几个人,民福心里沉重又愤怒,不知不觉中捏紧了拳头,慢慢松开
“我当初劝你不要嫁不要嫁,你一句都听不进去,男人能不了解男人吗?现在你哭我能怎么办?行了别哭了!”
家玲啜泣着,坐在自行车后坐上。两人到了居乐镇,吃完面
“我送你回咱家,等他回来再说。”
家玲无处可去,只能点点头。
两人一路无话,到门口不远处民福停下
“想好没,给大和妈咋说?”
家玲只是摇头,民福看着家玲莫名涌上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进门就说我今天带你回来的时候路上摔了。”
民福从兜里拿出手帕来,家玲接过擦干净眼泪,等情绪都完全平复,民福这才推着车先进门,刚进院子高声喊
“大,我回来了。”
育德站在上房门口开心不已:“民福回来了,咦?哪来的车?”
“买的,给我姐买的,以后回来的时候就方便了。”
“那你怎么没推到你姐家去?”
“人也来了。”
家玲站在门口吐了气走进院子把笑容锁在脸上:“大,我回来了。”
育德笑的很温馨:“玲娃也回来了,不过年不过节的一个人回来了。”
民福赶紧接过话说:“哦,我到我姐家,人做生意去了,我姐一个人,我就带回来住段时间。”
育德点点头:“嗯,来了就多住几天,你妈天天念叨你呢。她今天去河对岸的地里,你俩先歇会。”
民福和家玲坐在上房四目相对,互相使眼神,民福抬头看看父亲又看看家玲
“大,我回货场了,明天还要干活。”
育德看着儿子潇洒的背影很满意,家玲觉得气氛是有些尴尬的。
这里是她的家,她想和父亲说些什么可又怕父亲担心,但不说气氛显得尴尬。
父亲也应该有父亲无忧无虑的生活,不能永远都为自己解忧愁。想到这家玲说:“大,我把福宝叫过来,好久没见了。”
育德点点头,家玲又说:“大,你身体好些了没?”
育德还是点点头。
他好像懂得女儿的尴尬,家玲走出上房站在门口看着偌大的院子想起新永,想起上次一家人吃饭的场景,其乐融融。
她还是觉得委屈,她走进西房看看,面前是她从小睡到大的炕,那个像管家一样自信大方的姑娘已经被岁月瓦解了。
她放下门帘转身出门往后山走去,一路没有回头,两旁秋叶烁烁,喜鹊聒聒,不知从何处送来的风,都裹在了家玲的心上,到了,终于走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路旁的野酸枣叶子都掉光了,只剩枸杞大小的红颗粒悬在枝上,低头稍微往崖下探去,漫山赤点挂枯落,影娑风曳又一生。平地是庄稼,斜坡是原林,野鸡高飞三米落,晃眼以为是凤凰。
家玲想起小时候和民福一起到山上抓野兔,野鸡。
那时候多么快乐啊,步履沉坡,家玲抬头远远地看见爷爷的墓,好多年了,家玲不敢上前。
怀孕的妇女是不能给故去的人上坟的,可小时候最疼她的就是爷爷,远远的看一眼吧,也只能往回走。
风从背后抱来,深秋的呼啸使家玲愈发冷静,躲在一个背湾处,俯视山下,从小到大这座山生养了多少人?又回收了多少了?谁逃得掉死亡!谁逃得了命运?人活着不都是命吗?她金家玲有什么能力不认命呢?
没文化,父母也是农民,女人嘛,少时从父,出嫁从夫,好在虽然那一家人对自己很恶毒,但新永已经明白过来了。他靠得住的,以后日子会慢慢好起来,她金家玲的命不会太差的。新永有学识又聪明以后一定会向父亲那样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家玲想到这又开怀了。
随着风顺路而下,回到家进上房
“大,我到山上去看了看,没啥变化。”
“你才嫁出去多久。”
“那行,我做饭去了。”家玲笑了笑说
“走吧,我坐厨房门口,成家了,见一面少一面。”
家玲忙说:“大,你就在上房等着,我一会就做好了。”
“走,来,扶我一下。”
孩子的心事都会以非物质的形式传递给父母隐约的感觉,家玲感觉有力量又慌张,不管怎样,父亲都是最坚实的依靠,哪怕他不知道如何言说他就站在那里,以最质朴的方式站在身边传达着,不管受了什么苦都记得有我在的踏实。
扶着父亲坐在厨房门口,育德朝周围到处看看:“玲娃,晚上炒个豆腐,你爱吃豆腐。再炒个宽粉,你妈爱吃宽粉,给我炒个韭菜炒鸡蛋。你妈烙的饼还有呢,烧个油茶。”
家玲重重嗯了一声,拉过小板凳坐下挑菜摘菜。
父女被抱在山峦之中,镶嵌在暮霭之内,天色就要沉下来,但这天地似乎不舍过早的沉下来。
它或许也想看看,这倔强憨傻的姑娘要怎么向父亲开口求教生活的箴言。
大门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金媳扛着锄头回来了,育德斜头朝大门看去,脸上浮露笑容
“玲娃,你妈回来了。”
家玲手里还在摘韭菜,忙起身走出屋外探出半个身子叫了声妈。
金媳面露惊喜:“咦。”
育德没等家玲张口接过话说:“民福给买了自行车带回来的,新永做生意去,来住几天。”
“哦,好,来了就多住几天吧。”
晚上金媳习惯性的点上煤油灯摆上梨木桌,育德却冲着煤油灯吹了气,拉了旁边的电灯绳,随着光填满整个房间,家玲夹菜伸出胳膊露出的伤被金媳看的明白。
金媳抓住家玲的胳膊拉起袖子一看声音都有些颤抖:“我的娃,这?”
育德也放下筷子厉声说:“谁打的?”
家玲摇头:“不是,民福带我的路上摔的。”
育德沉下脸:“说实话!”
家玲放下筷子低着头,金媳急切推搡女儿:“你说话啊。”
家玲抬起胳膊揉了揉眼睛慢吞吞一字一顿的说:“我要是想离婚的话能行吗?”
育德没有说话,金媳却说:“你先说谁打的,新永吗?”
家玲摇摇头。
金媳追问:“那是谁?”
“老二。”
“走,明天上他家问问他,太过分了,欺负我们老的离得远是吗?”
“他为啥打你?”育德说
“没原因。”
“无缘无故?”
家玲点点头。
金媳气的靠在炕墙上。
“等新永来的时候我问问他。”
金媳下炕去粮房取来鸡蛋油帮家玲敷上,家玲往后挪了挪靠在炕墙上低头坐着。
“明天上居乐一趟,给买点爱吃的猪蹄肘子补补。”金媳附和着点头。
夜深了,常母回到了年轻的模样,她走走看看,这是她大半生度过的地方。
(天也长夜也长,水道无良是她乡,空落落兽鸣叫醒那无缘由的枉死鬼在院里唱孤腔,她飘过茅房,路过侧房,想看那善良的姑娘最后一眼也是无妄,有道是欺便无谅。她再去看那畜牲道的儿媳,奈何黑气作屏障,她拼尽全力还是被阻挡,回去吧,看看肉身,这一生到底得了几回长。那没有平衡对待的子女,已去他乡的故夫,一生黄粱到头来只有哭腔的驴值在身旁。去的太匆匆,连带路的小鬼也不见照量,已无依无靠,感上半分悔恨都化作伽怨幽幽在上方,肉身啊,早已冰凉。还未来得及再作仇恨、悔悟、寻茫,鸡晓声声起,惊鬼瞬消亡。叹呐,都是生一场,怎就这般稀里糊涂落消亡。)
?
常母的身后事只用了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