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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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阵之内,纷乱不止。缺了一角的阵法在所有仙修高手的护持下,同那失去禁锢的浊气相冲,散开一阵又一阵灵力波动。
辽辽北冥,浊气漫天,风声鹤唳。
谢折风站在第二十七城的巨剑之下。
仙者神识荡开,览众生,闻天地,世间万千嘈杂入耳,填不满他空茫千年的心。
这一声轻响太过陌生,太过久违。
久违到,那一瞬间,他竟觉得那或许是二十七城的生灵不经意的声响,觉得可能是心魔又乱他心境,觉得他入了迷障。
可那一声又太清楚了。
他初入霜海,设下洞府,浮空岛终年飞絮冰寒,门内修士如有要事来此,等候在门外,若是修行还不到家,总要扛着三分冰凉。
唯独一人,他不愿对方久等,挂着魂铃,在那魂铃之上留下唯有那人能敲响的禁制,自此神魂听到轻响,便是那人已至。
一如现在。
师兄……
他的魂铃会在北冥响起,唯一可能便是手持之人特意唤他。
不论魂铃因何出现在北冥……
除了陷入魔修之地的“宿雪”,还有谁能拿到他挂在落月霜海之中的魂铃,又在此时以魂铃唤他?
魂铃非师兄无法敲响。
宿雪。
师兄。
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
他没有猜错。
宿雪就是师兄!
心念刚起,心魔寻到良机,突然在识海中肆虐。
“……你听错了!!”
“那是你起了妄念!”
“是你臆想之声!”
“你希望宿雪是师兄,可你没有证据,所以你臆想了这个声音!你对此很熟悉不是吗?我与你共存千年,你常常如此……”
“都是假的!!!”
不是。
我不会听错。
红尘千万丈,只有那一缕,是他心中永不动摇之磐石。
深陷心魔八百年,他听了不计其数的虚妄之中的魂铃响动,从未落入陷阱。
他的师兄回来了。
师兄回来了这么久。
识海震动,引动化身之上灵力紊乱。
渡劫巅峰之威压散开,剑阵四方仙修尽皆面色一白。
灵力乱撞,剑阵轰鸣!!
“谢道友!谢道友你又怎么了?”
裴千顶着威压折返回来,用尽全力才能说出这么一句话。
他刚说完,便又被谢折风的威压灵力冲得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瘴兽面对威压反倒游刃有余,困困抓着春华,努力安抚谢折风的神魂,焦急地围着谢折风盘旋:“呜呜……”
-
葬霜海,松林中。
戚循本以为谢折风已然平静。
他在一旁站了一
会,也喊不回谢折风神魂,干脆折返出去,询问一番北冥之事究竟如何。
他如今心底又是开心又是发酸又是泛苦。
开心的是阿雪尚在人间,甚至神魂无缺地回来了。
数月前他日日于荆棘川徘徊,用了不知多少追踪寻觅的法阵,却连一点残魂气息都探不到。
他险些以为阿雪当真对这世间毫无留恋,干干净净地离去了。
如今人突然好生生地活着,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开心的?
可戚循同样酸苦。
酸苦的是他分明在霜海上同阿雪打过照面。
“宿雪”当时甚至连看都不太愿意看他,低头垂眸,同陌路人无甚区别。
眼下北冥祸起,安无雪跟着谢折风入了北冥,也不知情势如何?可有危急?
戚循苦笑了一声。
刚同他说完北冥之事的落月弟子一愣:“戚宗主为何如此反应?可是北冥一事太过棘手?”
戚循摇头:“和北冥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想到了我自己的孽障。你去外面守着吧。”
“是。”
弟子退下后,他回到松林之中,打算加固几层结界——谢折风自己立下的结界早在刚刚就被仙力冲碎了。
可是他刚站定,灵力未起,四周飞雪骤然如利刃一般疾速斜冲,插在莲台旁的出寒剑倏地颤动了一下,竟是直接出锋!!!
戚循根本来不及反应,立时双手交叠撑出法印,以自身所有灵力为基网住这方寸之地!
可灵力激荡,失控的仙力瞬时冲碎他的结界,直接将他掀翻出几十长之外。
他赶忙拿出腰间折扇化作灵剑插入地面。
出寒剑浮于风雪中,发出阵阵剑鸣!
剑气荡出,刺破天光,割碎细雪。
浮空岛震颤!
“谢出寒……”戚循抹去嘴边鲜血,磨着嗓子,“你又发什么疯?”
接连两次了。
北冥发生什么了!?
-
剑阵旁。
谢折风俨然不动,双瞳涣散,眼眶发红。
千言万语如暴雨倾盆。
“是,对,你没认错,宿雪就是师兄!”
“那你做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你敢回想吗?”
“你敢回想这半年来宿雪对你说过的那些话吗?你敢回想你对宿雪做过的事吗?”
“他怕你!怕你怕到你每每靠近,他都忍不住躲开!”
不……
“他说他不是你的师兄!”
不!
“他说他没有故人!”
照水城星夜下,花灯飘香,丝竹舞乐声中,盛世光景里,那人眸中映着灯火,和他说——“我没有家,也没有故人。”
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仿若当真从不曾与他同门相识。
“他甚至希望你忘了他!!!”
云剑幻境中,“宿雪”神情淡漠地同他说——“我若是仙尊的那位师兄,或许会更希望仙尊干脆当我是个误入歧途修浊入魔的罪人……”()
“莫要回头,莫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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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
好疼。
是哪在疼?
是神魂,还是心?
威压愈来愈重。
灵力已有横冲乱撞之兆。
“谢春华!!你这是神魂出窍了吗?”裴千高声喊着,抬手要摇醒他。
还未靠近,谢折风眸光茫茫然间瞥了裴千一眼,指尖一动。
裴千蓦地被打飞出去!
乔吟赶忙飞上前接住他:“裴道友,谢道友这是在干什么?”
裴千“呸”了一声:“什么脾气啊!”
“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啊!”
谢折风俨然未动。
他双手攥紧成拳,手背之上青筋暴起,仿若随时都会失去理智。
识海之中,心魔终于寻到软肋,笑声愈发猖狂。
“他不想认你,你不也认不出他吗?”
“你们根本无缘无分!”
“你这千年来到底在坚持什么?”
“看到了吧,你什么也得不到!!!”
谢折风双眸愈发红了。
突然。
“叮铃——”
又是一声脆响。
手持魂铃之人不知是不是怕他错失上一声脆响,又敲了一下。
仅仅这么一下。
震动不已的识海刹那间稳了下来。
谢折风眸光一定。
不能如此。
师兄还在等他。
他没有耽搁的资格。
心魔见状,嗓音慌乱了起来:“你不难过吗?师兄在你身边这么久,你根本没有认出他!”
“你不过是个自欺欺人自私自利的伪君子!”
“你根本不爱他!”
“不,”他在识海中同心魔说,“你错了。”
心魔声响忽停。
纷乱仿佛被见不着影子的巨兽吞噬,四方都骤然安静了下来。
识海之中,谢折风重重地说:“山门前摘下宿雪帷帽的那一刻,我就认出来了。”
两界四海哪里还有另一个人,能让他一次又一次地破例?
是他拎不清。
是他不知自己早已认出师兄。
裴千和乔吟似乎还在对他说着什么。
他一句也不曾听清。
他双眸中目光重凝,眼眶似有湿意,浑身上下连同血肉都在发酸。
心尖更像是滚着钝刀,明明久违地鲜活跳动着,却像在刀海中徜行。
尽管如此。
他倏地笑了一下。
“谢道友,你……”
谢折风从来冷着脸,目光不论落在何处,都裹着无情的
() 凉意,未曾在他人面前笑过。
此刻双瞳载着无可自抑的喜悦,笑中却满是苦意痛色。
裴千和乔吟看着尽皆一怔。
下一刻——
谢折风浑身一震,面色蓦地惨白,又吐出好几口鲜血!
这架势仿若重伤垂死之人,裴千一惊:“你这是……!?”
困困飞至谢折风眼前,轻动双翼:“呜呜?”
谢折风垂眸,目光稍和。
他一双黑瞳仿若囊尽星辰,复杂无底。
他低声问困困:“他是他,你早就知道。”
困困一愣,赶忙耷拉下头,心虚喊道:“呜呜……”
谢折风抬手,摸的不是困困,而是困困抓着的春华。
他指尖轻轻滑过剑鞘。
他带着宿雪和春华,自落月而出,去过照水,路过琅风,到了北冥。
春华从未附上剑主灵力。
师兄知道他在找那一缕残魂,也知晓他疯了一般渴求师兄回来。
可师兄从始至终不打算认他。
若是师兄知晓魂铃从千年前起便只有一人能敲响,也许,这一声“叮铃”他都不可能听到。
他抬手,拭去嘴角鲜血,双手掐动灵决,稍稍闭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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