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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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体还被镇在照水剑下,仅能靠神魂在外,驱动浊气扭转法阵。

    这般交手,竟然也暂时有来有回。

    刚才秦微布置的结界及时网住了浊气,照水剑阵之外并无危难。

    剑阵东南方,宋不忘

    打量着周围看不出问题的阵纹,神色茫然。

    他自言自语道:“此处无恙啊,师父怎么让我过来……”

    他听着剑阵中央交手的动静,不知为何,心中茫茫然的,似是被什么东西牵动,却找不到根源。

    剑阵中央。

    安无雪站起之后,草草地说:“多谢秦长老出手。”

    “你——”

    他没心思去考虑秦微在想什么,神识已经扫过所有阵纹,明白了剑阵哪里被人动了手脚。

    他喊道:“秦长老,照水剑阵构成复杂庞大,阵心有三处。我刚才用神识探过,暗中把云剑门浊气送来照水城的人用浊气打通了其中两处阵心,将浊气送入剑冢,这才给了她破封之机!”

    他扔出两道灵诀落在阵心方位之上。

    “是这两处,只需截断浊气,便可重固剑阵。”

    秦微会意,登时出现在近处的那个阵心旁。

    他要截断此处浊气根源!

    若成,剑阵稳固,宋芜必再度不见天日。

    可她却对此视若无睹。

    她蓦地神色空茫,盯着安无雪,问他:“我出来这么久了……人呢?”

    安无雪一怔。

    他许久不曾同宋芜交谈,最后的记忆仍停留在对方抱着沉睡的婴孩的样子,竟是不知她如今是何意图。

    他曾经想过宋芜的可怜之处。

    可茫茫两界太多可怜人了,他见了太多,最后连自己也成了那个他人口中的可怜人,于是他如今也不知该不该可怜她。

    不论当年的楼夫人曾经是个多么聪颖良善的小姑娘,当初也险些害的剑阵功亏一篑,如今也只能是被封在照水剑下千年的大魔。

    秦微正在全力修复阵法,他若是能拖着宋芜总是好的。

    他问:“什么人?”

    “哈,还能是什么人?楼水鸣呢?”

    安无雪心尖像是被人用利刃刮了一下。

    他眨了眨眼,去了双眼涩感,这才说:“死了。”

    “……死了?”

    她双瞳转了转,被心魔折磨了千年浑浑噩噩的神魂似乎已经不太能听懂此话何意。

    她又问:“无伤呢?”

    安无雪默然。

    无伤早夭于八岁那年,宋芜亲眼所见。

    她或许想问的是宋不忘吧。

    可她已经疯了,甚至记混了她的两个孩子。

    他还是说:“也死了。”

    宋芜神色一僵。

    她愣了许久。

    她被封在剑冢太久了。千年对于处于浮世中的修者来说,都算不上短,更何况是困在方寸之地死不了活不成呢?

    心魔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神志,她不知多少次想到楼水鸣,想到楼无伤,想到第二个孩子。后来她逐渐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似乎有一个乖巧的孩子,却不知长大了没有。

    她甚至无聊到设想过那孩子在世上这千年会如何历遍世

    事,会不会被楼水鸣养大了,成了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还是个斗鸡遛狗的小纨绔?

    那几乎是她成魔又被镇压的千年时光中唯一的指望。

    可安无雪却和她说“死了”。

    好轻巧的两个字。

    宋芜突然摇头:“不,怎么会……”

    安无雪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其实说的是楼无伤,可宋芜似乎以为宋不忘也死了。

    他现在要的就是乱其心神,给秦微修复阵法争取时间,干脆将错就错地说:“怎么不会?”

    宋芜骤然停顿,看向他。

    他一字一顿,徐徐说:“当年照水剑阵动荡之时,城中大乱,那孩子死在纷乱中了。”

    宋芜艰难地听着这些话,神魂杵在原地,动也没动。

    秦微眼看就要修复那一处阵心,宋芜猛地发出一声惊叫,神魂瞬间出现在安无雪面前!

    秦微方才留下用以护住安无雪的灵力顷刻间被冲散,安无雪心中警铃大振,徒手掐动发诀,神识外放,接了宋芜一击!

    宋芜本就是神魂,两人神魂交手,他本该不落下风,可宿雪这具身体太差,撑不住他神魂一击。

    他猛地往后滚去。

    下一瞬,宋芜纤细的手已握上他的脖颈!

    秦微护持剑阵的手抖了一下,惊道:“阿雪!”

    安无雪生怕秦微松手过来,急促道:“阵法!咳——!”

    宋芜稍稍用力,又问他:“你骗我!!楼水鸣在哪?我的孩子在哪?”

    “死了,”他说,“都死了。”

    这句话耗费了他全身力气。

    他以辟谷期的身体承载渡劫期的神识交战,骨血都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经脉空空荡荡的,浑身都在疼。

    他眼前发黑,双手攥紧,蓄势待发,正待趁着宋芜不察之时出手。

    秦微手持本命剑插入阵心,灵力翻涌,瞬时截断了那一处的浊气!

    宋芜神魂一晃,实力大减。

    照水剑倏地更加猛烈地晃动起来。

    她不得不松开安无雪,搅动周遭浊气与灵气。澎湃的浊气疯了一般冲击着笼罩此地的结界——眼看就要冲溃结界!

    安无雪心下一紧,正打算豁出去以神魂勾连法阵重铸结界。

    照水巨剑又是一声嗡鸣。

    那结界轻轻一震,忽然凝实了许多,牢牢笼住了剑阵内的所有混乱。

    巨剑下方,有一身着素灰长袍的人影缓步走来。

    人影淡淡的,显然不是什么在世之人。

    安无雪和秦微尽皆面露怔愣。

    宋芜回过身去,看着那人,也是一呆。

    她惨笑一声:“……你居然真的死了。”

    她像是突然失了力气,不再动手,失魂落魄般呆呆地看着素衣人影。

    那是楼水鸣的残魂。

    他自刎于照水剑下,以身献阵,尸骨无存,神魂俱灭。

    唯有最后一缕残魂,因着执念不散,竟千年来都存于照水剑中,直至此刻,方才以阵主之一的身份调动阵纹,挡住了滔天浊气。

    他行至宋芜身前。

    他说:“是我之过,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照水。于公于私,我万死难辞其咎。”

    此言隐含太多不为人知之事,秦微瞪大双眼,猛地看向安无雪。

    他眼见楼水鸣的残魂同宋芜说完这句话,转而朝着“宿雪”所在的方向缓缓跪下。

    楼水鸣同宋芜一般,不知安无雪已经陨落千年,反倒直接将宿雪当做安无雪。

    安无雪双唇紧抿,喉结轻滚,默然片刻,这才张口低声说:“你不必……”

    不必跪我。

    他已经承了楼水鸣两跪,一次是现在,一次是千年前祭阵之时。

    两次跪拜,他都不想接。

    “当年师妹修浊入魔,窃取剑阵灵力为不忘打通死脉,我为了一己之私,恳请首座许诺我隐瞒阵中之事。此后千年,我残魂封于照水剑中,后悔我之请求。不愿归于天地,是因为想再见首座一面,收回当年之言。”

    “可首座再没回到照水剑下。”

    于是他的残魂在巨剑之中,散不掉,见不着天光,苦等千年。

    “水鸣亏欠照水之处,以毕生来还,亏欠师妹之处,以性命来还,唯独亏欠首座之处,无可偿还。”

    秦微握剑之手用力到发白。

    楼水鸣残魂不过几句话而已,却好似掀开了千年静水下的惊涛骇浪。

    他觉得双眼酸涩得厉害,快速眨了眨眼,却连鼻头都酸了起来。

    他从来相信眼见为实。

    哪怕谢折风和戚循都觉得当年之事另有真相,他仍然觉得自己亲历亲见,并无偏私。

    可千年坚信,竟抵不过三言两语中的真相。

    当年他听到他人中伤安无雪,听到万宗修士说落月峰的那位首座独断专行、杀孽过重,明明也会持剑而出,剑尖指着那些妄言之人,斩钉截铁地斥道:“阿雪是为两界筹谋。”

    那时他明明也从来无需阿雪和他解释,便相信阿雪所作所为,必有所意。

    后来……

    后来怎么变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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