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野王劫法场夜半听风号(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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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道:“怎么?”卫怜钗道:“俗话说:‘宁失祖宗田,不改祖宗言。’燕人教国内汉人学鲜卑文、说鲜卑话,再过个十几二十年,燕国的汉人还是汉人么?”
吕凌烟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天?三十五年是哪一年?”
卫怜钗掐指头算了一会儿,低声道:“前年。‘天?’是燕国前皇帝慕容铎的年号,他今年春上死了。”牵了牵卫凌羽的衣袖,道:“哥,咱们救一救那人罢?”
卫凌羽盯着那辆去远的囚车,目光闪烁,彷徨了半晌,叹道:“只怕救不了。”
卫怜钗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道:“西陵县是江夏郡治所,才有那么多官兵、捕快。野王县只是个小县,河内郡治所不在这里,官兵跟捕快加起来也就一百来人,不可能都带去法场。法场上就二三十号人,你劫了法场就跑,他们来不及调兵。”
卫凌羽思索片刻,道:“好。你们两个先出城,把黑马给我留下。”劫法场可不是小事,他不敢让她们跟自己一起涉险,便教她们一并将毛团、老黄带走。
卫怜钗情知自己内外功都算不得精深,顶多应付得了两三个常人,留下只能拖他后腿,便道:“哥,你抢了人就立即跑,可不要恋战。”
吕凌烟兀自不放心,道:“六哥,如事不可为,可千万不要勉强。”
卫凌羽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催促二女出城。
他牵了黑马,跟上了浩浩荡荡的队伍长龙,听百姓们的交谈声,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悲意。原来这些百姓说的并不是那个死囚的骨气硬不硬,而是这种杀头的好戏不常见。
一直走到菜市口,数十官兵转身散开,挡住跟来的百姓,清出一大片空地。官府临时设下法案,摆上令箭。监斩官是县尉担任的,坐在案后。那死囚被两名官兵带到了前方空地上,在其腿弯一踢,便教他跪下了。
卫凌羽将黑马牵到人群外,找地方栓了,这才挤进了人群,一直到了最前一排。
县尉旁边站着一名模样畏葸的中年,是县衙主簿,扯着一张罪状,大声宣读死囚所犯之罪。
众百姓中已有人迫不及待了,叫道:“还等什么?砍哪!”
卫凌羽听到这样的喊话声,心情无比沉重。燕人官员当着百姓的面斩首死囚,目的是为了杀一儆百、以儆效尤,教汉人以后畏惧王法,不敢教授汉学,但看百姓们的反应,其实燕人这样的做法意义不大,因为百姓们心底已经屈服了被燕人统治。
等主簿宣读完罪状,县尉从签筒抽出一支令箭,高喊:“行刑!”扔出令箭。
刽子手举起大刀,闷了一口酒,均匀地喷在刀刃上,那刀被酒覆刃,在阳光下更是褶褶生辉。
刽子手伸手拽掉插在死囚后领里的亡命牌,扬起大刀,在百姓集体地惊呼声中斩下。
卫凌羽微抖拇指,放出一道太阴刀罡,白光闪烁之间,只听“铮”一声脆响,刽子手手里的刀一偏,带得他整个人向后倒跌出去。
台上的主簿当即警觉,大叫道:“有人劫法场!”四周官兵立即甩开长枪,逼迫百姓后退。
县尉处变不惊,沉声道:“行刑!”
刽子手立稳身子,低头一瞧手里的刀,见刀身上竟多出一个拇指粗的眼儿来,不禁赧然怔住。听到县尉喊话,这便回神,举刀又砍。
卫凌羽再发玄刀,金铁交击声中,行刑刀断为两截。再一翘动拇指,太阴刀罡对准了县尉身前的桌案,击断桌脚。桌案登时倾斜,那县尉惊得眉毛一跳。
主簿生怕县尉遭人刺杀,大叫:“保护大人!”法场四周的官兵便即向内围拢。
卫凌羽足尖微点,身子拔地而起,跃进法场。众官兵刚要有所行动,他业已抓住了死囚后心,向人群外闯去。
法场内外的众人见劫法场的竟是一个少年,均惊诧不已。官兵不等县尉下令,向卫凌羽追来。主簿担心卫凌羽还有同伙,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忙叫住两名官兵保护监斩官。
卫凌羽提着那死囚,跃不高,围观百姓熙熙攘攘,他情急大叫:“挡我者死!”百姓闻言惶恐,如潮水退散,更加拥挤。
这时已有官兵追到,挥刀向他后颈斩到。卫凌羽听得脑后生风,旋身回转,躲开来刀,运起龙象真气,右手箕张,抓住那官兵肩膀,往上一掼,直接给他抛起两丈高。
那官兵坠下地来,跌断了双腿,惨叫一声,昏了过去。余下官兵见他如此悍勇,登时裹足不前。
卫凌羽左冲右突,挤出人群,将那死囚横在马鞍前,飞身跃上马背,掣起缰绳催马。黑马抖鬣疾奔,在连绵不断的踏踏蹄声中远离了法场。
县尉大声催促官兵去追,不可走脱了贼人。官兵不敢抗命,舞者刀枪来追,但很快被甩开。
将出城时,门亭长及众门吏见一人骑马狂奔,再见马上横放之人身着囚服,当即醒悟法场被劫,便即要关城门。卫凌羽见状连发两道玄刀,两名门吏先后倒毙。
其余门吏以为卫凌羽施放暗器,四散戒备。又见黑马冲近,门亭长大喊:“斩了马脚!”当先挥刀来斫马腿。
卫凌羽拔剑出鞘,身子一斜,倒挂在侧,长剑疾挥,先断其刀。再一挥,剑尖在那门亭长颈下划过,带出一簇血箭。复坐直了身子,挺剑去刺冲来的门吏。
众门吏见门亭长双目圆睁,倒在血泊之中,登时遍体生寒,向两侧退开,任他纵马驰出城去。
卫凌羽纵马向东驰出十几里地,与二女相会。确定官兵一时半刻追不来,跃下马背,提了那死囚下来,解开他被缚于背后的双手。
那死囚死中得活,如大梦初醒,向卫凌羽倒身下拜:“张定方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卫凌羽扶他起来,道:“我兄妹三个敬兄台为人,这才相救。兄台不需称谢。兄台日后有什么打算?”
张定方苦笑道:“我本以为在劫难逃,不意为恩公相救,今后该何去何从,着实不曾想过。”说到这里,神情怅然。
卫凌羽道:“张兄,燕国你是待不得了,不如去周国。张兄家里还有什么人,咱们从长计议,接了他们来。”
张定方苦笑道:“张某倘若有家室老小,岂敢悖逆燕人禁令?”
卫凌羽道:“我们正要去周国,张兄既无拖累,何不随我们一道南下?”
张定方拱了拱手,道:“麻烦恩公了。”
卫凌羽道:“‘恩公’之称还是免了罢。小可姓卫,贱字凌羽。”又指向二女,道:“这二位是舍妹卫怜钗,义妹吕凌烟。”
见张定方虽较自己年纪大上许多,但身材与自己相若,便拉着他避开二女,除下他身上囚服,取了一套换洗儒衫给他换上。张定方是读书人,本就文质彬彬,这时焕然一新,气质登变。
四人加紧赶路,催马赶出百里。确定没有官兵追来,这才放缓了脚程。见天色向晚,左近更无住宿落脚之处,又催马走了数里,到了一片树林停下,取出干粮来吃。
卫凌羽抱出毛团、老黄来喂。老黄上了年齿,吃了一点,就靠在他身边睡了。毛团长大了不少,比老黄要大,但它这时跟小孩子一样,正是顽劣的时候,凑鼻嗅了嗅干粮,掉头跑了。
卫凌羽进林之前观察过四周,附近没有野兽,也就没管它。不久之后,毛团嘴角的绒毛上带着一丝血迹回来了,卫凌羽凑近瞧了瞧,发现血迹不是它的,也就放心了。
毛团是被卫凌羽从金雕爪下救下的,对他很是亲近,但它大部分时间是在背篓里渡过的,是以对背篓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背篓在哪里它便去哪里睡。
张定方对毛团很好奇,道:“恩公,这是传说中的貔貅么?”卫凌羽点了点头。
张定方啧啧称奇:“我只是在古书里看到过这种东西,没想到还真有。”
夜色降临,卫凌羽去拾了些干柴,点起了火堆。
过了一会儿,刮起了轻微的东风,卫凌羽听风声中隐约夹杂着喊话声:“来人……来人……放……”声音模模糊糊、断断续续,听不大真切。
他看向三人,道:“你们有没有听到有人喊话?”
吕凌烟和张定方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卫怜钗用树枝拨拉着火堆,把底下的火往上翻了翻,使火堆更旺了些,道:“哥,这荒山野岭的,要有人烟,咱们还用得着在这里过夜么?”
他见三人均这么说,也当自己听错了,便不去理会。又过一阵,又听那声音传来:“来人……我……”立即起身,道:“不对,东边有人!”
三人被他吓了一跳,侧耳细听了片刻,什么也没听到。
吕凌烟道:“六哥,确实没什么声音啊!”
卫凌羽道:“不对,我听有人喊‘来人’。”其实他内功精深,耳力相较三人要高出不少,那声音是顺着风声传来的,他隐约只能听到一点儿,吕凌烟、卫怜钗内功稀松平常,张定方更只一介书生,自然听不到那声音。
闭目凝神细听,又听到“快来”、“他奶奶的”几个字眼相继入耳,更加确信无疑,睁开眼来,道:“我去东边看看,”随说随将剑抽出,递与卫怜钗:“你们在这里等我,要是遇到危险,就把火熄了。我见不着火光,就会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