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与无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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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静之日(三)



    人历2000年



    “跑!”刘冶大吼一声,连滚带爬地跑了。



    杨厉一脚踢飞那两枚白骨,也连滚带爬地跑了。



    二人转身逃跑,吕望抬手精准截住两枚白骨,抬手擦去鲜血,若无其事地走向棋牌室,仿佛方才的重击只来自杨厉与刘冶的幻想。他经过连雍时,问道:“小?呢?”



    “看得出来小?确实喜欢那个叫杨厉的,她哭得很伤心,走了。”连雍望着黑色的窗玻璃,叹了口气,说:“你这样的做法有点偏激了吧?”



    “不知为何,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吕望靠着椅背,望着缭绕昏黄灯泡的飞蛾,叹了口气,说:“我没办法永远保护他们,只好让他们学会保护自己。”



    “保护自己也不是只有像咱们一样当黑社会这一条路啊。”连雍说:“这条路太血腥了,他们就算接触,也不应该是现在,看看他们都成什么样子了?”



    “唉,怀?和瑾藏这俩姐弟从小就没爹娘,因此受过很多欺负。他们受欺负的时候老师怎么没帮他们,警察怎么没帮他们?白道上的东西都是虚的,谁有钱有势帮谁。”吕望说:“咱们黑的虽然杀人放火,但同袍之间讲仁爱义气,这是实的,只有兄弟才会在你穷困潦倒的时候帮你。永远都有欺辱他人的上位者,也永远都有被他者欺辱的下位者,永远欺负别人,总比永远被别人欺负更好。只有强者才配当上位者,怀?选择结识黑社会头目,瑾藏选择自己成为黑社会头目,做此事固然会对他们产生影响,但困苦与磨难是变强之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好吧,希望你是对的吧。”连雍递给吕望一支香烟,说:“依你看,那个叫杨厉的小子怎么样?”



    “目前看来还说得过去,听说他以前为了替朋友出头把人打残了,坐了三年牢。坐过牢的人很敏锐,估计进棋牌室之前就猜到会发生什么了。但他还是选择跟着小?进来了,起码可以证明他也很喜欢小?,即使可能面临危险,还是选择相信小?的话应邀来打麻将。”吕望点燃香烟,笑了笑,说:“不过,只是喜欢和信任还不够,我想知道他愿不愿意为小?而死。只有他愿意为小?付出生命,我才能真正相信他能保护好小?,才能放心将小?交给他。”



    “接下来有什么计划?”连雍问道。



    “不止你不认同我的想法,小?也不认同,她不想变成现在这样,她现在应该很恨我。今日之事应当能把仇恨推向高潮,以小?的性子,肯定会和杨厉说起往事。得知来龙去脉的杨厉也会恨我,肯定想方设法让小?和我分离。不出意外,杨厉会想到两个办法,一是让小?离开我,但我是小?唯一的亲人,杨厉会认为这是个自私的决定。二是让我离开小?,但杨厉心知肚明自己斗不过我。常规方法都行不通,就只剩非常规方法了。”吕望将烟蒂碾灭在烟灰缸里,说:“距真相大白还差最后一把火。我打听到刘冶快要结婚了,到时候咱去随个份子。”



    “你怎么知道杨厉的想法?”连雍疑惑道:“你之前都不认识他吧?”



    “我什么都知道。”吕望起身离去,从烟灰缸飘起的袅袅青烟轰然消散。



    “请各位来宾依次绕灵一周,瞻仰遗容,向我们的亲人做最后的告别。”司仪洪亮的声音被麦克风放大,轰隆隆地回荡在偌大的礼堂之中。



    殡仪馆位于城外郊区,四周环绕黄土荒原,地面高低不平,土坡洼地相接,少有几株枝叶泛黄的红柳摇曳于尘风之中。这是距城最近,也是设施最完备,规模最大的殡仪馆,所以即便来者众多,也总显得清净,但今天却是例外。标设的停车位早已被占满,甚至通往主道的干裂柏油路上也挤满车辆。人比车更多,礼堂中的摩肩接踵只是冰山一角,人流早已从大门开始拥挤,甚至墓园的围栏边也贴着向礼堂方向张望的人。人虽多,但无人大声讲话,只有少许窃窃私语,还未传出便被风沙吹散,并不清净,却仍寂静。



    “瞻仰什么?”礼堂正中白菊花簇拥着的金丝楠木棺材中慢悠悠地坐起一个人,那人胳膊架着厚实的棺材壁,说:“老子还没死。”



    绕灵队伍最前列的连雍被吓得一哆嗦,看着在巨大厚重的金丝楠木棺材中显得瘦小的那人,脑中回想起当时他被割喉时鲜血喷溅的场景,不由得愣住了。



    “吕哥?!”



    “操他妈的,大哥还没死,医院下的他妈什么死亡证明?”



    “快把大哥接出来!”



    声浪从棺材前翻腾,一直扩散到殡仪馆外的柏油路。距棺材最近的人们争先恐后地向前涌,陈列着的九圈白菊花被踩得支离破碎,花瓣叶片被鞋印摁在白瓷砖上,划出一片片黑色的污渍。



    “真是奇了怪了,为什么他连死而复生我都不会惊讶了。“连雍被人潮推至礼堂角落,很快回过神来,苦笑了一下。人们不约而同地远远避开这里,因为这里站着亓穹。



    “我也不惊讶。“亓穹望着远处被众人从棺材里抬出来的吕望,微笑道:”不只是我们不惊讶,大家都不惊讶,他在所有人眼里是奇迹的化身,他身上发生什么都不令人惊讶。“



    “他还活着,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连雍道。



    “算了。”亓穹解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抽出领带塞进口袋,说:“他没死的话,头就只能是他,纵使大部分人都听命于我,但头只能是他。”



    “如我所料。”亓穹身后那位方才蹲在地上抚摸一条赤毛大狗的女人站起身,说道:“走了。”



    “淮逝!”亓穹见女人离去,犹豫片刻,还是出言唤道。



    “别想了。”被称为淮逝的女人未作停留。



    “都滚,我想清静清静。“吕望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接出来,靠着棺材,喊道:”连雍!告诉外面的人,哪儿来的滚哪儿去!“



    亓穹遥望着吕望,吕望无力地坐在花簇里,遥望着亓穹,二人都没有开口。



    夏季的最后一丝燥热已然熄灭在秋雨的涤荡中,或深或浅的阴云并未遮住所有阳光,一块块光斑浮动在柏油路上跳动的雨花间,吕望在路边孤身行走,自语道:“多谢你了。”



    “我以为你这样的人不会怕死。“吕望脑海中响起一个轻柔的女声。



    “怕,为什么不怕。“吕望苦笑了一下,说:”我现在没什么事要做了,你似乎也完全醒了,该我帮你了,你现在状况如何?“



    “还可以,虽说我方才复生就分出化身颇为勉强,但还可以。”



    “成,你要找的人是谁?在哪?”



    “她叫桃浪,她也正在找你。“



    七个小时的车程过后,吕望抵达签村,刚推开的车门险些被卷着黄沙的狂风吹得关上。这里十三年前发生过一连串影响极为恶劣的命案,据说起因是一个被杀害并砍掉头颅缝上狗头的男人。听说很多居民连日于梦中见到那狗头人身的男人于窗外望着自己,时间久了便被折磨得精神恍惚,经受不住压力自尽者不在少数。政府体察民情,拨出救济款下放给签村村民于迁居之用,如今整个村庄只住着几个被子女抛弃的行动不便的老人。村中土屋多数坍塌,路上空无一人,断壁残垣下的三三两两干枯的杂草被风摇晃,正僵硬地颤抖。围绕着当年案发院落的警戒线早已被风吹断,只剩几片褪成白色的残留挂在门外的枯树上迟迟不肯离去。



    吕望注意到院门边站着两个女人,一位是前些天在婚礼上被当作杀手锏与自己过手的,叫做妙瞬的女人。另一位女人个子更高,穿黑色大衣,束着腰带,只能看见脚上穿着黑色长筒靴。她的白色长发及臀,五官有着雕像般不真实的完美,大而长的眼睛看着吕望,黑色瞳仁如死水中漩涡。



    吕望被看得浑身发毛,不由皱眉,悄然握住后腰别着的,方才问属下要来的短刀,他忐忑不安,心想,为何藏到这里都会被找到?



    “别急,她就是我要找的人。”吕望脑海里的女声说道:“进屋再聊吧。”



    “进屋?”吕望于脑海中问道:“我能信你吗?”



    “现在你还不信我么?”



    吕望松开握住刀柄的手,蹲下身子取出墙边土砖下的一串钥匙,打开院门,打开屋门。



    正屋窗边的轮椅上坐着一位女人。女人长发披散至腰,皮肤白皙,很瘦,右眼闭着,右侧袖管瘪着,轮椅踏板上也看不见左脚。她的五官除去眼睛都与吕望相似,吕望的眼睛细长凌厉,她的眼睛比较而下显得更圆,眼尾呈现出娇媚的弧度,和小兔子的眼睛很像。一双眼睛的差别使她的气质与吕望截然不同,她温软如玉,丝毫不像吕望般凶戾。她见门开,抬头,冲吕望笑道:“欢欢来啦?”



    “来啦,姐。”吕望也冲女人笑笑。



    “小?已经走了吗?”女人未见吕望身后跟随着的熟悉身影,问道。



    “走了。”吕望说:“刚把她送上飞机。”



    “这么快呀,去外国上学,多久才能回来一次呀?”女人合起方才看的书,放在腿上,问道。



    “这……可能得过几年吧。”吕望低头,又快速抬头,说:“你不用操心,我考察过了,小?遇到了一个愿意为她付出全部的人,那人肯定会好好照顾她,不然我不会放心让他们走的。“



    这时,妙瞬和随行的女人进了屋。



    “这两位是?“



    “呃……“吕望语塞。



    “我们是他的朋友,我叫钧,她叫妙瞬。“



    “你好,我叫吕伶。“吕伶抬起左手,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希望不要介意。“



    “不会。“钧也抬起左手,与吕伶相握。



    “我姐方便听吗?“吕望于脑海中问道。



    “去里屋说。“那女声说道。



    “咋说?要不你来?“吕望接着问道。



    “好,身体暂时交给我吧。“那女声接着说道。



    “姐,我和钧去里屋商量点事。“吕望说罢,牵着钧的手去了里屋。



    “我是枝流,你应当知道我。“吕望关上屋门,说道。



    “是的,我知道。“钧说道。



    “桃浪死后,我分出的化身遍布世间,一直在寻找她神魂碎片的转世。“吕望说:”我希望有朝一日,能真正让她复活。“



    “我知道。“钧说道:“桃浪第一次苏醒的第一句话就是拜托我寻找您。”



    “真的吗?“吕望问道:“她的意识也苏醒了吗?”



    “并没有完全苏醒,从那时到现在,我也只通过体内的力量和她的意识交谈过三次而已。”



    “她还能醒,真是太好了。”吕望欣慰地笑了,说:“你怎么想?”



    “桃浪有恩于我。若不是桃浪在我父母受难时强行苏醒,他们的将性命不保。“钧低头,摩挲着腰带,说:”虽然他们还是死了,但说到底,我仍欠着桃浪两条命,为她而死,我心甘情愿。“



    “谢谢你。三个月后与我一同启程寻找死亡吧。“吕望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说道:“你还见过桃浪其他的神魂碎片转生者吗?”



    “见过三个。”钧说:“关于此事我知之甚少,但听我见过的第一位转世者说,大部分转世者都在寻找同类,他们性格不同,有的凶残暴戾有的温柔谦和。凶残的神魂碎片多数强大,能完全夺取转生者的身体,寻找同类的目的也是为了夺取力量,渴望变得更强。与我魂魄融合的神魂碎片是温柔的那种,所以我才能保有自己的意识。我遇见的第二个转生者与我缠斗多年,那是桃浪的意识最后一次苏醒,也多亏她接管身体亲自战斗,我才得以反杀那个转生者。第三个比当时跟我缠斗的更强,我之前一直在躲避他的追杀。”



    “不愧是她神魂碎片的转生者。”吕望轻笑:“那你夺取到了那人的力量吗?”



    “取到了,那神魂碎片也被我融合进自己的魂魄中了。”



    “关于第三个转世者的行踪,你有头绪吗?”



    “有,我讲给您听。”



    妙瞬感觉吕伶的眼神一直悄悄地往自己的方向瞟,便问道:“您想说什么吗?”



    “对不起,欢欢除了小?和连雍外,从没带人来过这里,我很久没见过其他人,就忍不住多看了你几眼。”吕伶慌忙低头,忸怩道。



    “连雍?”妙瞬皱眉。



    “是呀,他也是个很好的人呢。”吕伶道。



    “很好?”妙瞬眉皱得更紧。



    “欢欢很忙,来看我的次数很少,小连却几乎每周都来。这儿水和电都没有,所有水都是小连带来给我的,他还会给我带很多吃的和用的东西。”吕伶指着沙发上的义手和义足,说:“这些也是小连找人给我做的。我这没信号,他会用手机下载很多电影和电视剧送来给我看,怕我看没电了,还会带好几个充电宝。每当我用光电的时候,他也就差不多该来了,而且他也救过我们的命。”



    “那样的人也会救人?”



    “还记得当年,欢欢遇到了他人生中最厉害的敌手,我们的父母都死于那人之手。我的手脚被那人砍断,右眼也被剜掉了。欢欢斗不过那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母被虐待致死,眼睁睁地看着半死不活的我被迫咀嚼着已经被煮熟的,自己的眼球……”吕伶低着头说。



    “后来呢。”妙瞬闻言有些动容。



    “那人叫欢欢当着所有人的面跪下磕头,还要欢欢挑断自己的手筋脚筋。”吕伶的手指用力地扣着腿上书的封面,说:“我和爸妈想的一样,人可以死,骨气不能死,所以我们宁死也不求饶。我对欢欢说,还记得小时候咱爹说的吗?骨气没了就是没了,再也找不回来了,事已至此,我愿意为你而死,不要求饶,不要下跪,姐姐不会怪你的,爸妈也不会怪你的。”



    “那是我第二次在欢欢眼中看见泪水,第一次是他出生的时候。”吕伶说:“欢欢似乎也真的绝望了,我看见他将刀架在脖子上,手上青筋爆起,已经有血顺着刀刃滴下来。这时,连雍一把抢过欢欢手里的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钟声一样沉重的叩头声紧接响起,回荡在空旷的大堂,连绵不绝。我甚至数不清连雍究竟磕了多少次头,只看见他抬起头时充满血丝的双眼。接着他一刀捅进自己的肚子,狠狠地划了一下,肝肠脏器霎时涌出,满地都是,他瘫在自己的肠子上,叩了最后一下头,说,求求你,放过我大哥。”



    “那时欢欢的兄弟算上连雍只剩四个,其余三人也跪下,连声叩头,喊着,求求你,放了我大哥……”吕伶低着头,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在书的封面上。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妙瞬提了把椅子坐在吕伶身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没关系,是我要讲的,这些话已经憋了很多年了。”吕伶抓着妙瞬的手,说:“这些年我见过的人里只有和你能说这件事,谢谢你愿意听。”



    “枝流我操你妈!”



    妙瞬和吕伶被这声大喊吓了一跳,不约而同抬起头的时候,看见吕望手里的刀已经近在咫尺。



    “别冲动欢欢!我们在聊天呢!”吕伶连忙喝止。



    不过半个眨眼的功夫,刀尖只距妙瞬脖颈寸许距离,她脑门冒出冷汗,不由感叹,如果婚礼时吕望是现在这个速度,自己还真没办法和他过几下手。



    吕望了解情况后,虚脱一般坐在椅子上,狠狠抹了把脑门上的汗珠。



    “你骂我干嘛?”枝流委屈地说道:“骂她嘛。”



    翌日,吕望开车回城,手机刚有信号,便给连雍去了个电话,拨通后,说:“小?怎么样了?”



    “我懂你。”连雍说:“当时把你送去医院之后,我安排一路人盯着她的行踪,另一路人装作不经意间接近她,并把她带上偷渡出境的车,昨天晚上我收到消息,已经成功出境了。”



    “还得是你,我什么都没说,你就什么都懂了。”



    “别扯,说正事。”连雍说:“你不会为这点事专门打电话的。”



    “那我就直说了。”吕望将车停在路边,又思考良久,才开口:“我想让亓穹代替我坐头这个位子,你怎么看?”



    电话中的连雍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我听你的,你觉得可以,那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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