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和衷共济,求同存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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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摆了摆手:“两宫妇道人家,一毛不拔,还有冯保从中作梗,莫说不还了,即便是晚上一季,都恨不得吃了我,子象这是痴人说梦了。”



    高仪正欲说话。



    张居正突然插话道:“元辅,以我之见,未必不可行。”



    高拱疑惑转过头,看向张居正。



    张居正失笑道:“子象不是颇得皇太子孺慕吗?子象不妨与皇太子陈说利弊,叫皇太子给两宫吹吹风,这内帑,也毕竟只是两宫替人看管的。”



    说罢,他有些无奈地看着高仪。



    方才高仪一说这钱内帑出,他立刻便知道,这是谁的主意。



    昨日高仪被邀参食分膳之事,张居正自然听入耳中了。



    就是不知那位“圣君”又用了什么言语,来诓骗这位阁僚。



    好在没有什么乱政之语,否则,他说不得还得早开经筵,好好约束一番了。



    以目前观之,这位皇子,倒是有点仁心,想事也有几分见地,就是机心过重,不守义理,还需好生教导才行。



    他难得对那位机心小儿,改善了些态度??愿意从内帑掏钱的皇帝,可真是独一份。



    张居正默默按下了准备拔除张宏,早开经筵的想法,决定再观望一下。



    高仪却忍不住惊讶地看了一眼张居正。



    自己得皇太子孺慕这事,竟然在臣僚们之间都传开了,看来假以时日,未必不是一段君臣佳话。



    高仪小小得意了一番。



    得了助攻,平添了两分信心,他自信看着高拱:“元辅,左揆说的没错,这内帑终归是皇太子的。”



    “昨日日讲,已经探过皇太子的口风了,我有把握说服殿下,元辅不如让我试试。”



    见高仪自信满满地样子,高拱只当他是自作多情了,有几个皇帝不往户部掏钱的,至于出钱的,更是见都没见过。



    不过……这倒给了高拱一个灵感。



    李氏不是怕伤圣德吗?那就出钱好了!



    要是不出钱也不让人做事,那这败坏天下的罪名,难道就不伤圣德?



    他倒要看看,李氏怕贪官骂的厉害,难道就不怕清流伏阙。



    人都是喜欢折中的,想必李氏也不会例外吧??直接同意考成法为难,等内阁让李氏出钱来推行考成法,前者就显得没那么为难了。



    想到这一点,高拱态度一转,认下了高仪的提议,开口道:“子象既然都这样说了,那便试一试吧。”



    “先议个条子,到时候看看两宫的反应再说,总不能咱们相忍为国,他们一毛不拔吧?”



    俨然是过了他这关。



    高仪见高拱松口,也是点了点头。



    而后想起另一桩事,转头对张居正道:“左揆方才说‘试点’一事,有待商榷,指的是?”



    他还真没想到在这里还有疑难。



    毕竟这事怎么看,都很是可行,甚至是极好的法子,明眼人应该都会认可才对,怎么在张居正这里还有异议。



    张居正并未直接答话。



    而是伸出一双布满皱纹,有些干涩的手掌,在高仪的目光中来回翻转。



    他缓缓开口:“子象今年55了吧?”



    高仪不明就里,疑惑地点了点头。



    张居正又看向高拱:“我记得元辅快60了?”



    高拱嗯了一声:“还有六个月。”



    张居正叹了口气:“我也快50了。”



    “近日里,闲暇时读到韩昌黎的《祭十二郎文》,不由感慨万千。”



    他转为吟诵:“吾自今年来,苍苍者或化而为白矣,动摇者或脱而落矣,毛血日益衰,志气日益微。”



    一句吟罢,才用目光与两位阁僚来回对视。



    “近来白发增多,心悸不安,夜里多是只能睡两个时辰不到。”



    “你我之辈……还能剩多少时日?”



    二高齐齐动容。



    这世道,六十都算高寿,像严嵩那般能活的,才是少数。



    三人年岁都不小了,身体早就有所预兆。



    按照如今精力下滑的速度,还能处理个六七年政务都难能可贵了。



    高拱立马明白了张居正的意思:“你是说……”



    张居正点了点头:“太慢了,一府试点,一省试点,到了全天下,更不知要多久。”



    “更何况,澄清吏治,不过是千里行之始罢了,考成法,不过是铺路的,新政,还有很多事需要我等去做。”



    “我就怕……中道毁废,人亡政息啊。”



    他这话说得毫不避讳。



    什么绩效,什么试点,听起来新奇罢了,真以为没人想到过?



    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实在是时不我待啊。



    没那个必要!等李贵妃做了太后,高拱致仕,他张居正一把抓住大权后,他有信心能压住反弹。



    他自信能在归政之后,留下一个不倒的新政骨架,届时,再让人缓缓图之去吧。



    可若是现在就耽误了时日,往后才当真来不及了。



    高仪觉得澄清吏治就是终点,高拱认为众正盈朝就能再造大明,殊不知,在他看来,还远远不够!



    他要清查土地!



    他要改良税法!



    他要平息边事!



    考成法?不过是做事之前扫除害虫罢了,只是第一步,他怎么愿意浪费太多岁月。



    要知道,当年太祖清丈土地,都用了十余年!



    他张居正,又还有几个十余年?



    如今掰着日子数的年纪,更要把时间,花在刀刃上。



    高仪看着张居正的神色,明白了这位阁僚的意思。



    他从未想过这一层,只因他觉得,一代有一代的职责。



    人力有时尽,天下事,哪能凭自己做完。



    更何况,高仪现在认为,后继有人。



    他缓缓开口道:“左揆,要相信后人的担当。”



    以高仪对皇太子的表现来看,他愿意相信自家弟子是有心治国的,新政自然能托付给他。



    不过这话,是师生默契,不足为外人道也。



    张居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位阁僚,对皇太子信任到了这个地步了?



    难道忘了世宗与先帝是什么模样?



    这是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没有改口:“我等总要先尽力而为。”



    张居正明白这样激烈行事,后患无穷,自己要么晚年不详,要么死后开棺戮尸。



    他都不在乎,人死如灯灭,能作为的时候,正要尽力而为。



    但,今日的高仪也不同往日。



    他格外地坚持:“若是丝毫不让,两宫担忧圣德,未必会点头。”



    “届时相持不下,反而更是蹉跎时间。”



    “这也是权宜变通。”



    “左揆,慎思。”



    高仪怎么忍心让自家弟子初次参预国事的一腔热心,付诸东流呢?



    他不觉得有多么紧迫,事情做不完,他愿意全数交到新君手里。



    张居正似乎早有定计,在高仪开口后,立刻毫不犹豫道:“再加上南直隶十八府、加上福建布政司,如何?”



    先易后难。



    田地兼并,以及偷匿税额,都以这二处最重。



    无论是清丈田亩,还是税法改制,必从这一京一省开始。



    这两处率先考成,就不那么影响后续推进了,这也算他一定程度的退让。



    高仪陷入了迟疑。



    陡然从一府之地,扩了一京一省,这与他跟皇太子的默契有所出入。



    这下轮到张居正劝高仪了:“子象,我等也需为新君,尽量扫清前路才是。”



    这话倒是挠到高仪痒处,一京一省,确实也在内阁能力范围之内。



    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高拱见大略上没了分歧,终于拍板道:“廷议吧。”



    “我先跟晋党和台谏通个气。”



    “叔大,你去问问楚党还有没有别的说法。”



    “清流那边,子象倒是不用怎么使力,让他们全力支持考成法就好。”



    “先这样吧,过会儿咱们到廷上议一议,这事咱们定下来也不作数,还得六部各位臣僚点头,两宫应允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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