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哀哀君父,汹汹子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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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见其没有反应。



    朱翊钧实不知,这下李贵妃是真的失语了。



    她不是没听懂,更不是不同意,她只是惊讶。



    自家这儿子……简直是天生的帝种!



    胸有韬略,多谋善断!这是她脑海中萦绕不去的词语。



    她一个平民出身的妇道人家,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却也见识过先帝处理政事。



    哪次不是愁肠百结,唉声叹气。



    从未见过这等羚羊挂角的手腕,简直令她惊叹。



    这感觉,她只在那些阁臣身上见过,一如当年的严嵩,之后的徐阶。



    其余什么李春芳,高拱统统都排不上号!



    这份天资权谋,恍惚间,有世宗的风采,这就是隔代亲?



    不同的只是,世宗是把权谋用在御下,而自家儿子,是用在跟自己探讨大政上。



    从这一刻开始,她终于深信不疑,那日自家儿子说的冥冥中见到了先帝,必然是确有其事。



    先帝显灵!祖宗显灵啊!



    这苗子,若是好生教导出来,做个明君……往后青史上,自己的事迹,也会多上几行字吧。



    不经意间,眼眶都湿润了些许。



    “娘亲?娘亲?”



    李贵妃回过神来。



    见朱翊钧在唤自己,连忙别过脸去,假装无事说道:“此事咱们说了也不算,还是得下内阁议论。”



    别说她贵妃令旨才被封驳了。



    即便是皇帝下旨,不经由内阁拟票,那就是中旨,流程上就是不合法的。



    高拱行事激烈,未必不会一意孤行,干脆无视她??李贵妃只以为考成法是高拱提的。



    朱翊钧却信心十足:“娘亲放心,这法子我也与高阁老说了,其中漏缺,高阁老也建议颇多,想必,他会说服元辅的,不必娘亲下旨。”



    “对了,娘亲也莫要跟人说起是我的主意,孩儿毕竟年岁尚浅……”



    高仪是一个很好用的借口,朱翊钧很自然地无中生有了。



    不过也不是骗李贵妃,他只是打算先说服高仪,再让高仪出面。



    高仪这种道德君子,晓之以大义,是最好说服的。



    李贵妃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眼神充满了欣慰。



    ……



    隆庆六年,六月初七。



    此时距登基大典也就三日,紫禁城中奔走忙碌的身影也多了起来。



    但是都影响不到朱翊钧。



    他仍然是有条不紊地发育着,强身健体、爱护口腔、讨好李氏、积累名望。



    清晨,朱翊钧到文华殿日讲的时候,少了两名侍读官。



    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马自强、陶大临,二人去跟礼部准备即位大典的礼仪,以及先帝的谥号,日讲这边只能告了假。



    朱翊钧对这两人印象不深,也没放心上。



    相互见礼之后,朱翊钧熟练地走到高仪身前,拽住高仪的手,就往里走。



    “来,给先生赐座。”说着,他又扭头看向高仪,“先生,今日讲哪一篇?”



    高仪现在已然不再抗拒这套连环招。



    很是自然答道:“殿下,是尚书的梓材篇与召诰篇。”



    朱翊钧点了点头,扶他坐下,而后才回到案前端坐。



    他有意展现一定的聪慧,尚书的背诵进度也是极快。



    这六七日见,就已经学完了商书,已经是到了周书。



    甚至出现了刻意吹捧他的讲官,在外吹嘘什么皇太子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其实这进度只能算略快,一天两三篇二百字的文章,对于他而言,背诵起来着实不算吃力,他前世七岁就能一天背七八首诗了。



    高仪半边屁股坐在矮凳上,心中也是颇为自得。



    谁不想教出来的弟子,都过目不忘,举一反三呢?



    眼下皇太子跟着讲读官诵念经典,停断句读,不超过两遍就熟练了。



    进讲释意,也了然于怀,往往还能对诸位讲官不同的释意有着不同的体悟,引申到自身做人治政上。



    一个聪明的弟子,一位尊师重道的学生,一名仁义孝顺的君主,几乎符合了高仪所有的念想。



    高仪看着御案上或诵读,或冥思,或恍然的朱翊钧,不自觉捋着胡须,露出笑意。



    这样的学堂,简直是享受。



    还是一旁的讲官在耳边轻声低语了一句,他才发现已经午时,日讲已毕了。



    高仪赶紧起身,上前两步:“殿下,今天的日讲,就到这里吧。”



    其余讲官一同起身行礼。



    高仪都准备顺势离开了。



    却听上方传来皇太子的声音:“先生留步。”



    “今天日讲,我颇有些心得,先生不妨与我一同用膳,也好为我指正。”



    高仪愣了下。



    参食用膳,向来都是极享荣宠的朝官才有的待遇。



    先帝在时,也只有高拱享受过。



    如今竟然落在他头上,一时有些失措。



    他连忙拱手,正想拒绝,又迎上了皇太子满是期盼,人畜无害的眼神。



    高仪拒绝的话,到嘴边鬼使神差地变了样:“殿下有研学之心,臣安敢不从命?”



    随后就稀里糊涂地被朱翊钧拽着手,带到了用膳的厢房。



    “先生,我正值孝期,所用稍显寡淡,先生不要介意才是。”朱翊钧歉声道。



    高仪不以为意,他早过了口腹之欲的年纪。



    能够参食用膳,哪怕是啃谷草,他都能乐在其中。



    “殿下莫要折煞了微臣,君上天恩浩荡,臣惭愧。”



    话虽如此,他也只当是客气话,宫廷奢靡无度,再是孝期又能差到哪里去。



    但直到看着御膳端上来的时候,他才有些愕然。



    皇太子所用午膳,竟然只有区区八道菜。



    高仪进士出身,自然是看过《南京光禄寺志》的,当年简朴如太祖,午膳也有24道。



    哪怕拿近的说,先帝为世宗皇帝守孝时,午膳都在二十七道之多。



    如今这位皇太子,竟然简朴到这个地步?



    难道是被内臣所欺!?



    朱翊钧看出了高仪的疑虑,温声解释道:“先生不必多虑,削减御膳,是我的意思。”



    说句实在话,这么多菜,他本就吃不完,何必浪费。



    身居高位多年,对这点口腹之欲,早就没了执念,机关食堂六菜一汤,就满足了。



    他继续说道:“皇考尸骨未寒,仅是素食,又岂能表心中哀思?”



    “再者,几位先生曾说,而今天下民生凋敝,百姓困苦,常有食不果腹之人。”



    “本宫作为君父,岂能独让子民受苦,自己奢靡无度?”



    “如此,既能为我父皇积些福泽,又可表与百姓共苦之心意。”



    “倒是让先生见笑了。”



    高仪听着朱翊钧带着腼腆,娓娓道来,只觉胸闷堵塞。



    他不愿意去想这位皇太子,是不是有作秀的成分。



    作为一个古板的士人,他眼睁睁看着一位君上能做到这个地步。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侥天之幸了。



    总好过那位口口声声,四季常服不过八套,却奢靡无度,视百姓如草芥的世宗皇帝。



    高仪忙低下头,掩饰情绪:“百姓困苦,是内阁有罪,是臣有罪。”



    朱翊钧摆了摆手:“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昨日方才接受了劝进,他这时候小小地不循礼制,说一声朕,也无伤大雅。



    他看向身侧值守偏殿,张宏的干儿子,以及侍立一旁的蒋克谦,来回使了个眼色。



    二人识趣驱退了左右,站得远远。



    朱翊钧伸手请高仪落座,真心实意,言辞恳切地开口道:“先生。”



    “国家二十九年来,久不见恤民之实政矣。横征暴敛,糜烂骨肉于边防;田盐茶酒,竭尽脑髓于鞭扑。”



    “汹汹止见似仇雠,哀哀谁人是父母,致我百姓,苦极无告。”



    他顿了顿,叹息道:“先生……是孤有罪,是我朱明皇室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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