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俯首称臣,孤家寡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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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蒋克谦来了,奴婢让他在殿外候着了。”



    张宏在朱翊钧身旁轻轻说了句。



    朱翊钧嗯了一声:“让他进来吧。”



    他正埋着头抄录道经,显得很是随意。



    方才他才了解到,玉田伯一系,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受孤立,即便是在勋贵圈子,都不太受待见。



    原因无他,还是世宗皇帝埋下的根子。



    当初武宗皇帝落水后,死的极为突然,又无子继位,按照“兄终弟及”的祖训,时年14岁的兴王世子朱厚?,也就是后来的世宗嘉靖皇帝,承继了大统。



    这等藩王入继之事,就牵涉到了一个敏感的问题。



    以何种法统来传续大位?



    是朱厚?过继给大宗,还是小宗取代大宗而传?



    更简单一点来说,继任的朱厚?,该认谁做父?



    有人的意见是,为了以示法统传续,当然是应该认孝宗皇帝做父亲,而亲生父亲兴献王,改称皇叔父即可。



    就等于将兴献王惟一的儿子,朱厚?,过继给明孝宗为子,从而正式成为明武宗的弟弟,如此“兄终弟及”以继承皇位。



    持此意见者,其中就有时任首辅的杨廷和,乃至后宫那位太后。



    朱厚?当然没有同意,他非但以“遗诏以我嗣皇帝位,非皇子也”为由,坚持拒绝了内阁让他以皇子礼仪,由东安门入居文华殿的提议,宁愿在郊外接受劝进,强使内阁低头,而从大明门入,直接在奉天殿即位。



    又在登基之后,不顾朝臣反对,追尊生父兴献王为兴献帝,生母为慈孝献皇后。



    并将兴献帝的牌位升?太庙,排序在明武宗之上??甚至因为太庙祭祀的灵位有限数,世宗皇帝为了给生父腾地儿,竟然把仁宗皇帝的牌位挪出了太庙。



    而这场风波中所封的慈孝献皇后,就是蒋克谦祖父的姐姐,也就是姑奶奶了。



    大礼议的弯弯绕绕,自然不止于宗祧承继。



    其中掺杂着各方的明争暗斗,乃至当时只是因左顺门伏阙而杖毙的大小朝官,就有十余人。



    形势之激烈,不可胜记。



    无论如何,世宗皇帝最后虽然还是尊了孝宗为父,武宗为兄,但实际上,这一闹的结果,就是小宗夺了大宗。



    大宗一脉,几乎所有的勋贵地位,都一落千丈。



    可以说,以玉田伯为代表的世宗外戚,就是踩着大宗勋贵的身体做筏得以封爵。



    利益冲突,又兼一步登天,难免行事放浪。



    之后更有不少装逼打脸、歪嘴一笑的勋贵日常事。



    因为这些林林种种的历史问题,当初玉田伯一脉降叙,推波助澜的勋贵,不在少数。



    衰落之后,更是破鼓万人捶。



    也难怪成国公将蒋克谦推了出来。



    本就在文臣中不受待见,又被勋贵中人落井下石,处境可想而知。



    正因如此,蒋克谦前面有家族富贵吊着,后面有成国公驱赶着,可以说是身不由己,除了效忠皇室,也没有别的出路了。



    这自然不用朱翊钧再花费什么心思压服,态度理所当然地随意了些。



    不多时,一名二十岁出头模样的年轻人,身着飞鱼服,跟在张宏身后,亦步亦趋进了殿中。



    刚一进殿,就拜倒在地:“臣蒋克谦,拜见皇太子殿下。”



    朱翊钧头也没抬,继续抄录着道经。



    一心二用开口道:“蒋卿所来,是为何事?”



    蒋克谦能著书立说,哪怕是乐理之书,当也不是蠢货。



    听了这话,他立马知道,这一答,就要分定君臣。



    蒋克谦头埋得极低,回话道:“臣尝闻,锦衣卫乃天子耳目。”



    “如今大行皇帝既去,嗣君在朝,臣在锦衣卫任事,又值守东宫,理应前来拜见殿下。”



    皇太子问的是,他为何而来,是奉了成国公的命,还是为自己而来。



    他答得毫无保留,是从成国公那里得了机会,自愿来效犬马之劳。



    对于蒋克谦来说,这根本没有任何需要犹豫的。



    不说这本来就是成国公的意思,退一步说,哪怕成国公有多余的想法,他都会甩开成国公,牢牢傍上新君的大腿!



    玉田伯一脉能否再度振兴,独系于此,他别无选择。



    彼时朱希孝见他为难,一再劝他,说这位皇太子胸有城府,输诚必有厚报。



    别看他当时一脸勉强的样子,实际上心中便想好,就算这皇位上坐的是头猪,他都要爬过去把马屁拍舒服了。



    但凡有一根救命稻草,他都会牢牢抓住!



    果然,听了这话,朱翊钧展颜一笑:“爱卿快快请起!你我既是君臣,又是表亲,私下里,就不必行跪拜大礼了。”



    这话说的,似乎方才让人跪着答话的不是他一样。



    至于这跪礼,明朝历代以来,可以说是立了废,废了立。



    私下里或跪或站,都是凭当朝皇帝的喜好,各有为其辩经的,朝臣反正都是无可无不可。



    蒋克谦松了口气,起身谦辞道:“为臣才是本分,不敢与殿下攀亲。”



    按辈分,先帝与他一辈,那么皇太子得叫他表叔。



    他得是失心疯了才敢在这儿攀亲戚,做君上的长辈。



    朱翊钧温和宽慰道:“先朝锡赉外戚,惟你们玉田伯家为最厚。”



    “纵使后辈偶有失格,也不会失了你们玉田伯府的体面。”



    “往后还要靠你振作才是。”



    蒋克谦大喜过望。



    他连忙跪下谢恩:“臣必谨记殿下教诲,不敢坠了皇亲国戚的声名。”



    两人如同干柴烈火,只是一问一答,就完成了一次政治承诺与输诚效忠。



    蒋克谦如今承袭降序,再过一代,这一脉就与平民无异了。



    如今能将他捞出泥沼的,只有朱翊钧。



    而朱翊钧自然也是很大方的许诺了出去,你们亲戚关系近,底子好,纵然犯了点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你好好干,本宫会记得玉田伯一脉的。



    蒋克谦听了几乎毫不犹豫,纳头便拜。



    他都火烧眉毛了,才不管什么内阁专权,司礼监二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蒋克谦,从来不缺赌性。



    更别说这位嗣君还未登基就开始接触勋贵,俨然有武宗之相,愈发坚定了他的想法。



    朱翊钧满意地点点头:“本宫要做的事,成国公都跟你说了吧?”



    他并不介意朱希忠只是试探性地入场。



    在古文运动、庆历兴学之后,董仲舒被弃之如敝履。



    皇帝也不再是那个天人感应、君权神授,理所应当能获得朝臣忠诚的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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