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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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舟带血的脸上略略失神,咬舌带出清明来,恶劣笑道:「你做梦。我乃扶陵宗弟子,岂能为你等魔修走狗。真是笑话。」
他突然面容抽搐起来,承受着炙魂之痛。
黑袍人转过身,看着那只飞鸟,我暗道不好,果然下一瞬鸟被飞石穿过,鸟落在地上,我失去了视野,临了所听见一句是殷舟突然提高了的声音,尖利道:「你!竟然是你!」
一路上的雾越发浓重,近乎毒瘴,浓郁的魔气包裹着我,几乎呼吸不过来,我生来身负洁净神脉,不能忍受脏污浊气,像是入了泥潭,动作和思维都凝固住。
我到了那深处,却只看见殷舟趴在地上,面上血污一片,像是没了气息,眼睛却睁得很大,在看向一个地方。
我下意识看去,回头就是一张黑雾缠绕的脸,从森森雾气中看出骨肉狰狞来,我瞬间作出反应,长剑出鞘向他刺去,他却只是闪躲开。我心里的不适感再度升腾起来,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周围却升起如墨般浓稠的雾,我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无数个声音升起,像是引诱人的妖鬼。
看不见,我就闭上眼。声音引诱我,我就封闭听觉。神识延伸出去,我用术法,他躲。我出剑,他躲,从未发起进攻,只是一味闪躲。我强压下心头的怪异感,魔气愈发浓重,我自幼对魔气的厌恶在此达到了顶峰,我在某一个瞬间睁开眼。
玉龙剑银光一闪,如同破开迷雾的冰霜,从黑袍人的胸口穿过。
大雾突然散去,我听见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眼前的玉龙剑穿过的不是面目可憎的魔修身体,而是从少女的胸口穿过,她的面色迅速苍白,天青色弟子服上的黄花被血浸透,晚尔尔呕血,气息潺潺:「师姐。」
我的手心和心里寒凉一片。玉龙剑穿过了晚尔尔的胸口。
现下的禁林之中,哪里还有什么魔修,连祭坛都消失了,我所感受到的魔气都荡然一空,只有一个殷舟趴在地上,面色青白,明显已经死透。
我中魇术了,在我踏入这块地方开始,魔修在射下那只鸟时就已经察觉到我,借机离开了,只有被控制行到这里的晚尔尔。我在魇术的作用下却把晚尔尔当作了魔修,怪不得我从未受到回击,我所以为的声音蛊惑其实是她一声声地焦急唤我师姐。可我听不清、看不见啊。
我颤抖着手放开剑,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会自己主动放下剑。我从未想过,我的剑有朝一日会刺入自己门派弟子的胸口。
晚尔尔坠落在地上,已痛昏了过去,我几乎呼吸不过来,手都在发颤,我用灵力护住她的心脉,碧蓝色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血却一直穿过我的指缝往外涌。
方寸大乱之间,有一只玉白的纸蝶落在我的指尖,却被灵力护着,没沾到一点血,我急迫紧张的动作顿住。
有人在我身边蹲俯下身,身上的味道如山间新雪,修长的手伸出盖在我颤抖的手上,替我接过了晚尔尔胸口伤势的料理。
我转过头,正见谢如寂的侧脸。玉纸蝶找到他了,他来了。我喉间的声音几乎堵塞住,我想说,我没有,却哑火在喉里。
谢如寂的眼睛一直生得很好,此刻漏下的月光却让我清楚看见自己在他眼底的倒影,溅了半脸的血,神色慌张,边上倒了一个殷舟,我的佩剑还插在晚尔尔的胸中,这样的情况,我说我没有,谁会信。
谢如寂从袖中扯出一个素白的帕子,静默地擦去我额角的血迹,平稳道:「我知道。」
地面有微微震鸣声响起来,一盏一盏的明灯传进禁林里,里头从未如此这样通明过,是夜间不休的巡卫队发现此处的异常了。一圈圈把我们包围起来,闻讯而来的玉已真人不肯信眼前所见,颤着手俯下身,抚摸着殷舟的鼻息。
一瞬间的柔弱都被我收拢起,我下意识想摸边上的佩剑,却摸了个空??它正插在晚尔尔的胸口之中。
我仰起头,剑尖都指向我,为首的巡卫队队长露出不忍,玉已真人突然仰起头,面容赤红,像是要发蛮的野兽,一道十分凌厉的罡风从我袭来。谢如寂反应很快,立刻按住我的头,但我鬓边的头发还是被擦过因此散落开,十分狼狈。玉已真人怒道:「朝珠!」
与此同时,谢如寂的佩剑被他拔出,轻轻地插在身侧地上,隔绝在玉已真人与我们之间,像是无声的警告。
玉已真人瞬时停住了脚步,他颤声怒问:「谢剑君,你这是何意?」
谢如寂像没听见一样,垂下眼看我,鸦一样的羽睫长长,开口道:「你要先睡一觉吗?还是想走?」
这般示好,实在不像是他的作风。如此这般,只是可惜,太迟了,若是前世我该是很高兴的。我如今心里只剩下荒谬,我退一步,眼见谢如寂的唇角抿成一条白线,抬眼看向玉已真人:「晚尔尔是我刺的,但殷舟不是。你想杀我报失子之痛,也得先经审问过再说。」
我站起身来,想拍去身上的灰,可衣裙上的血怎能拍去。
我下意识地摸腰间,玉龙剑也已经不在了,手心一片渐干的粘腻。
巡卫队要拿下我,我便配合地戴上扶陵宗专对罪人使用的玲珑脚枷,戴上之后修为被封印,行走时如在刀尖之上。夜里的扶陵宗一盏盏亮起灯来,南玄堂尘封已久的问罪厅为我开起来。
南玄堂主是个半老徐娘,坐在上首,一双眼冷冷地打量我。
玉已真人坐在她边上,压着一股痛楚。扶陵宗的各峰峰主都已经出来了,门中少有见这帮人出现得这样整齐的时候,我师父作为掌门却不在,他与我二师兄已出门月余。
我跪倒在堂下,被警钟召集来的弟子们沉默地入厅,我感受到这沉默下头压着的是厌恶与愤怒,是对我的千夫所指。大家很清楚,门内小打小闹便也就罢了,若真违反门派规则,不顾师门情谊杀人泄愤,那便与反骨逆徒无异了。
我面前躺着的是一具尸体,殷舟的,面色青白一片,呈现出一片死寂,脖子上一圈青紫,是被活活掐死的。
晚尔尔不在,因为伤势太重被送往第三峰的药峰主那去治疗了,有弟子捧着一把剑上来,流转着华光的玉龙剑此刻也死寂下去,上头的血凝固住,像是洗刷不掉的罪孽。弟子把剑递给南玄堂主,俯身道:「晚师妹胸口的剑,已取下来了,是鲤鱼洲少主佩剑玉龙剑无疑。晚师妹伤势过重,昏迷不醒。」
我此前已经陈述过一次情况,我说我见殷舟有异,跟着他进了禁林。见到他被魔修擒住,生命危在旦夕,才出剑救人,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魇术,把晚尔尔认成了魔修,一剑刺进了她的胸口。
但是南玄堂主说,现场并无魔气,并无旁人,我所说分明荒唐,种种证据指向的是我。
唯一的证人晚尔尔还在昏睡之中,我如今不过是一个百口莫辩。
南玄堂主问道:「掌门关门第三徒,朝珠?」
我应道:「是。」
她缓缓出声:「晚尔尔胸口所插之剑是你的?」
我应道:「是。」
她再问:「你嫉恨晚尔尔在登云台十招挑下你,对殷舟多次挑衅你的言论心生不满?」
我哑声道:「是。」
我也有些讶异,眼角有点湿润,原来前世今生这样多年,嫉恨这两个字承认的时候竟然这样轻松。我嫉恨她天资出众,嫉恨谢如寂对她倾心,嫉恨她可以拿走我的鲤鱼洲。我心中经年的郁气突然散去,像是想通了什么,茫然地抬起头。
南玄堂主闭上眼,像是惋惜,像是厌恶,吐字道:「朝珠,残害同门,先断筋骨,后废修为,至于最终处决,留到掌门回来再做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