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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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是连夜送到八贝勒这里的,和信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些小物件,路上买的风筝,弘昱这段时间的功课,几个侄女绣的荷包,还有今日在淮安府买的几包吃食。

    八贝勒一一检查过,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包括这几份书信他也看过了,里面没有埋怨皇阿玛的内容,也没有为大哥叫屈抱冤的内容。

    他将这几封书信都放在一个信封里,他自己也写了一封,不过不是写给大哥的,是写给皇阿玛的。

    本来他是只准备了一封信,可侄子侄女们为大哥备了东西,这些总是要被皇阿玛看到的,都是父与子,他不备些东西恐怕又会惹到皇阿玛。

    所以只好从福晋路上采买的东西里挑了一些出来,这还不够,他又自个儿上手画了幅丹青,把他在信中描述过的四哥和九弟顶着日头大汗淋漓的辛苦模样画上。

    第一拨封爵近在眼前,他得在皇阿玛那里多为九弟表表功。

    因为时间赶得紧,八贝勒这副丹青画得极快,也就用了两刻钟的功夫,成品自然算不上有多好,主打的就是一个诙谐,让皇阿玛一眼就能看到两个儿子脸上的汗水。

    放到室外晾干后,再收起来和信一并送出去。

    “把这些都呈给皇上,两拨东西分开放,再让人告诉几位格格和弘昱阿哥一声,说信和东西都送出去了。”

    赵喜应下后退出去,照着贝勒爷的吩咐安排,贝勒爷备的东西和几位格格阿哥备的东西用不同的箱子装,信和东西都让人快马送去紫禁城,几位格格那里,他安排宫女去传话,弘昱阿哥那里却是打算亲自去。

    虽然贝勒爷是不可能过继弘昱阿哥做嗣子,那毕竟是直郡王的嫡长子,就算是贝勒爷要过继直郡王府的阿哥,那也只能是过继旁人,更何况跟贝勒爷最要好的兄弟可不是直郡王,而是九爷。

    他私心猜测,贝勒爷如果要过继阿哥恐怕也是选九爷的孩子。

    可九爷眼下就只有一位阿哥,没法过继,贝勒爷无处安放的一腔父爱只能给弘昱阿哥。

    弘昱阿哥当初刚接来府上的时候是病着的,爷不光每日熬粥,还日日过去探望,病好了,又亲自教习剑法,连南下办事都把人带着出来散心,怕误了功课,又专门聘请了有举人功名的先生。

    这一桩桩一样样的,亲生阿玛也不过如此了。

    赵喜这些年来就坚定一条——但凡是爷喜欢的,他都喜欢,但凡是爷看重的,他都敬着。

    所以不光亲自去传话,还安慰了弘昱阿哥好一会儿,回来时夜已经很深了,一更天的更都打过了。

    但是不出所料,贝勒爷还没睡,还在窗前打坐养神,怕是也在挂心弘昱阿哥的情况。

    “奴才到时,弘昱阿哥还不曾洗漱,眼皮微微有些红肿,奴才是看着弘昱阿哥睡了才回来的。”

    八贝勒不曾睁眼,轻轻点了点头,继续在月下吸收灵气。

    要拖延回京的时间,就得把差事办得更细致更耗费时间

    ,如此便免不了要比上个月更劳累,为了防止九弟撑不住撂挑子,渡过去的灵气绝不能少。

    八贝勒继续打坐修炼,灵气虽稀薄,便是打坐一夜也攒不了多少,却有一样好处——修炼等同于休息,也就是说,他可以打坐一夜,用不着去睡觉,也不会觉得疲惫,只是捕捉这丝丝缕缕的灵气,实在太耗费耐心了。

    因此,过去那半年他很少有一整晚都修炼的时候。

    九阿哥和九福晋是翌日才知道消息的。

    直郡王被圈了让人难受,尤其是最近这个月,九阿哥和弘昱朝夕相处,九福晋和几个侄女朝夕相处。

    几大包衣家族不光被免了官,还被要求上交两倍的罚银,关键他们此时还不在京中,这消息便让人心情愉悦了。

    郭络罗家的惩罚全落在郭络罗家自己身上,没像董家一样连累到宫里的娘娘。

    而且不管是九阿哥还是九福晋,她们都知道郭络罗家每年给娘娘的孝敬是极少的,郭络罗家贪的银子可没怎么花在娘娘身上。

    就算是让娘娘把这些年收到的孝敬双倍还回去,对于娘娘来说也是轻轻松松,九阿哥这几年孝敬额娘的银子就不止这些。

    关键这时机多好,他们两口子都不在京城,完全可以避免郭络罗家上门借银子。

    毕竟谁都知道他九爷财大气粗,出手阔绰,郭络罗家如果上门借银子,他还真不好一毛不拔,可拔给郭络罗家又不甘心。

    九阿哥不提,四贝勒不开口,八贝勒也不张罗,但三个人都颇有默契,走更多的路,看更仔细的河堤,问更多的人,算更详细的账,默默加大难度。

    这倒是合了福晋们的心意,可以在每个地方游玩得更久,因着直郡王之事,她们还把有名的寺庙加进了行程里,打算每路过一个有名的寺庙,便带几个侄女去庙里拜拜。

    先大嫂信佛,几个格格耳濡目染也信佛,虽然直郡王被圈是因为与蒙古喇嘛镇魇太子,但她们都知道听说过那蒙古喇叭的名声,人家出名是因为超度亡者的法事做的好。

    再说蒙古喇嘛也不进南方寺庙,见几个侄女对寺庙没有芥蒂,几位福晋在淮安府便让人打听了有名的寺庙。

    四福晋是怀着瞻仰的心态去的,古建筑,古僧,古文化,哪怕她现在也是个古代人,可心里头仍旧以现代人自居。

    在八福晋这儿,寺庙除了可能让几个侄女安心些外,与旁处的美景没什么不同。

    九福晋有心想去送子观音那里拜一拜,虽说她和爷成婚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从前没着过急,是因为她急也没用,如今着急也是怕爷急。

    这都半年了,爷火急火燎的想生嫡子,为此后院的格格侍妾都成了摆设。

    可她这里迟迟没有消息,她就怕爷等不及了,再退而求其次,不要嫡子要庶子,搞不好还会为了抬高庶子的出身,把孩子生母抬成侧福晋。

    她相信自家爷是能做得出来这种事儿的,所以她想要去寺庙的时候顺便拜拜送子观音,让菩萨保佑她今年

    怀上,至于男女她就不为难菩萨了。

    远离京城的淮安府一片祥和,办差的办差,游玩的游玩,即便是担心阿玛的几位格格和阿哥也没有一直绷着神经。

    三贝勒和荣妃一早就商量好了要弃车保帅,如果只是马家落难,三贝勒可以不受影响或者少受影响,不会被踢出夺嫡的序列,那马家的落难就只是一时落难。

    端嫔被降为宫女子时,三贝勒惴惴不安,生怕额娘也会和端嫔一样也被娘家所累,都不需要降成宫女子,额娘的位份哪怕只是降一级,对如今的他都是莫大的打击。

    可他没想到皇阿玛的责罚会是这样,只是免官显然不足以抵罪,所以又让几大家族将贪污的银两两倍上缴。

    这是皇阿玛给几大包衣和他们这几个皇子的机会,上缴完两倍的罚银,这事儿也就到此为止了。

    可这又何尝皇阿玛给挖的坑,如果凑不够罚银,皇阿玛是不是就不手下留情了,该怎么办怎么办,打板子抄家流放甚至像对端嫔那样给妃嫔降位。

    他赌不起,他不能赌,交罚银对他来说是补过的机会,哪怕他对马家做的这些事情并不知情,哪怕这是一笔巨款。

    马家每年只孝敬额娘三万两银子,这还是后来才涨上来的,并非一开始入宫就这么多,这些年林林总总加起来,其实只有五十万两左右。

    但马家被查出来的贪污总额却高达百万两——一百一十八万两白银,两倍罚银,那就是一百五十多万两银子。

    朝廷一年的税收也不过三四千万两,马家的罚银已经超过朝廷一年税收的一十分之一了。

    马家这些年给的孝敬,额娘多数都还留着,有四十五万两的银票。

    马家那边,他逼过了也查过了,把能卖的都卖了,也就能凑个六七十万两。

    就算是把他自己府里能卖的产业和现银都加上,那还差一百万两呢。

    马家可以不保,但额娘的妃位不能不保,可银子从哪儿来。

    三贝勒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家福晋,想到的是自己的妻族——董鄂氏。

    三福晋和九福晋同出一族,都出自满洲正红旗董鄂氏,跟先帝的孝献皇后,大名鼎鼎的董鄂妃并非同一族,但同样显赫,底蕴深厚。

    尽管战功赫赫的岳父已经亡故,大舅子的能力远不及岳父,但董鄂家是大族,人丁兴旺,真若是想凑,一百万两银子也不是凑不到。

    像董鄂噶礼,被数次弹劾贪污,如今也只是被免官在家,并没有被抄家,也没有被皇阿玛要求上交罚银,不提祖上积累,单是噶礼贪污所得的银两恐怕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董鄂家余下的人里,还有都统,有人在朝中任职的官员,甚至有不少佐领。

    母族绑在他身上,妻族不也是如此。

    三贝勒向福晋许诺,只要董鄂家能助他渡过这一劫,他日后绝不会辜负董鄂家。

    他若能成事,那董鄂家的地位绝不下于今日的佟家,他若不能成事,也必会竭力提拔董鄂家的人,以

    报今日之恩。

    三福晋早已不是刚出嫁时的小姑娘了,不会被爷这张嘴哄了去,从前柔情蜜意之时,爷又不是没有顺嘴许诺过她,可这也没妨碍府里多一个侧福晋田氏,爷从前对长子长女不也视若珍宝,可这几年提都不提。

    所以爷的话听听就好了,不能完全当真。

    “爷想拿董鄂家的银子去补马家的窟窿,臣妾是没什么意见的,只是臣妾一个出嫁的姑娘,阿玛又离世多年,如何能管得了娘家。

    更何况继承阿玛爵位的兄长是继福晋所出,与臣妾并非一母同胞。平日里花花轿子众人抬,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好话也就算了,可如果拿真金白银出来,臣妾与嫡兄的情分恐怕还到不了这份上。”

    三福晋毫不介意在爷面前说起自己与娘家的关系,她额娘是阿玛的侧福晋,而且额娘只生了她一个,她没有同胞的兄弟。

    阿玛这一生娶过四任嫡福晋,再加上侧福晋和侍妾,可以说是女人多孩子也多,关系复杂,不同母的兄弟姐妹之间很难有多少真情实感。

    “臣妾连勇勤公府都没有把握,对整个董鄂氏一族就更没有把握了,爷也知道,董鄂氏不止出了臣妾一个皇子福晋,还有九弟妹呢。”

    董鄂氏不光是爷的妻族,也是九爷的妻族。

    九爷的岳家,没道理砸锅卖铁补爷的窟窿。

    福晋说的这些,三贝勒都知道,正红旗董鄂氏虽然是有着一个祖宗的亲族,但最近这十几年也分了三个阵营,一边是他的岳家,另一边是老九的岳家,最后则是两边都不掺和的。

    “福晋不试试怎么知道,董鄂七十那里不用管,剩下的人家爷相信如果有福晋和舅兄出面,大多数应该都是同意的。”

    董鄂七十是九福晋的阿玛,正红旗满洲都统。

    他倒不怕得罪老九,但老九后面还连着一个老八呢,今日这幅烂摊子不都是拜老八所赐吗,他疯了才会再去惹老八。

    三福晋发现,自己居然也有被家世所累的一日,爷怎么不去找田氏使劲,非要扒拉着董鄂家。

    如果只是十万一十万两的窟窿,她也就应了,但是一百万两,她不觉得自己和爷在董鄂家有这个面子。

    在直郡王被圈,太子被废之后,爷的确成了余下皇子当中的‘长子’,但也只是‘长子’,不是太子。

    三福晋有些话不敢跟爷说,但她最近这些时日的确是这么想的,爷觉得自己胜券在握,那么多文武大臣也觉得太子之位是别的,可这些人觉得没用,得皇上看重爷才行。

    皇上像看重爷的样子吗,代帝南巡指派的是四贝勒,给废太子建府邸安排的是十三阿哥,自家爷这几个月得什么好差事了。

    如果皇上真的属意爷做新太子,那又何必让马家上交一百五十多万两的罚银,这是在为难马家,又何尝不是在为难爷。

    皇上早些年可不是这么对废太子的。

    三福晋既不觉得爷还能争取那个位置,便要立足当下,爷未来只能是个亲王,她是亲

    王福晋,她的儿子是板上钉钉的亲王世子。

    亲王世子和太子可不同,有嫡长子在前头立着,爷就算日后被哪个贱人迷了心窍想改立旁人都没用。

    所以三福晋这会儿已经不打算对着爷百依百顺,爷要董鄂家出银子补窟窿,上百万两的银子,现在就不提‘还’这个字,日后那不就是打水漂吗。

    “上百万两银子对一家来说实在太多了,爷跟马家凑银子是把能卖的产业都卖了,但董鄂氏有几家能做到这种程度,把祖上传下来的基业都卖了,哪怕爷将来能成事,他们算是赌赢了,可中间这些年怎么办,不人情往来了?婚丧嫁娶都不用了?”

    爷总不能许诺她们等不了几年吧,诅咒皇上,这可是大不孝和大不敬。

    三福晋果断祸水东引,道:“依臣妾看,让一家出百万两银子不现实,爷不如再想想,还有哪些人家能帮上忙,那些常常来府里的大臣们,每人掏个两三万两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吧。”

    三贝勒皱眉,满脸不赞同,他尚未成事,需要这些大臣为他助力,他现在问这些人伸手要银子,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万一……

    三福晋则是继续劝说道:“两三万两银子对朝臣来说不算什么,像佟家和钮钴禄家,两三万两那不就是毛毛雨吗。

    他们为爷把真金白银都掏出来了,便是为了这些银子,也会更希望爷成事,就算有人挖墙脚,这些大人不是也得想想献给爷的银子。”

    三贝勒没说话。

    三福晋却是越说越兴奋:“我知道爷爷可能担心有一部分清廉且没有家族帮助的朝臣拿不出这笔银子来,但皇阿玛不是早就允了朝臣可以向户部借银吗。”

    “让他们借银子给爷?”三贝勒难以置信的问道,“这不好吧?”

    三福晋当然也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先不说人家肯不肯,就算是人家答应了,这人情也欠大了,将来总是要还的,除非爷跟八爷似的,把自个儿弄成谁都不敢惹的大恶人。

    只是两害取其轻,爷去管旁人要银子,总好过逮着董鄂家一只羊薅羊毛,而且她怕爷不光打上董鄂家的主意,还打上她嫁妆的主意。

    “臣妾一个妇道人家也出不了什么好主意,爷您再好好想想。”

    实在凑不齐银子,那就别管马家的烂摊子了,马家借着娘娘才能把持住御膳房,结果截留的银子比给娘娘的孝敬还多。

    她爷在担心什么,爷不是为马家,为的是娘娘的妃位,但娘娘和已经被贬为宫女子的端嫔不同,娘娘和万岁爷是什么样的情份,早些年娘娘光孩子就生了六个,只是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一儿一女。

    爷不填这个窟窿,马家的罚银凑不齐,皇上责罚的可能也只有马家,没有娘娘。

    只是这话她不敢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娘娘知道此事不得活撕了她。

    连福晋都不同意,三贝勒也知道让董鄂家把这些银子全出了的可能性太小了,但这是最好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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