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晚(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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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加了亮色设计,新买的,吊牌还没摘,哦他记起来了,这是那晚卢悦转交的衣服,“黑白、玫红色的条纹针织毛衣。别说,你妈眼光真挺好,但这更像是我会穿的风格吧。”

    沈译驰低嗯了声,认同周淮每一句判断,唐湘汶眼光是好,挑的衣服多适合她认知的拈花惹草的人设。

    血脉相连的一家人,是为什么关系僵硬的?似乎从沈译驰很小时,就注定了。

    是小学的沈译驰用编程技术设计的那款在信奥赛中获特奖的“虚拟家人”程序,无意挑衅了父母的权威。

    还是更早,早在记忆逐渐模糊的年龄段,当大人做了一件什么错事要用小孩子作挡箭牌时,小沈译驰当着一众亲戚的面耿直天真地反驳:“妈妈我已经会说话了,你不要再冤枉我。”

    颜面受损的大人便开始草率地认定沈译驰??情商低、冷血、有被害妄想症。先天的智力优势使他优秀卓群,父母的偏见随之疯长,成了捆绑折磨他的枷锁。

    当他们有了第二个孩子,似乎学会了如何做一对合格的父母,也试图跟沈译驰修复关系。可一时难以消弭的陈年旧疾,如随时会喷薄的火山,伴随在每一次示好和关心中。

    人一旦站到错误的路上,真的只会越走越偏吗?沈译驰看不到答案。

    周淮后知后觉说了不该说的,把衣服叠好收回袋子里,及时找补道:“你也不用太为家里的关系为难。等上大学、工作,然后成家,留在宿营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你爸的产业在省内,你妈在歌剧团晋升渠道很清晰,轻易不能挪窝。珍惜现在吧。等高中毕业你就是彻头彻尾的成年人,再闹脾气就不体面了。随着时间流逝,大家会理解彼此的。”

    “但愿吧。”

    周淮拎着棒球棍出门,出租屋一下安静下来。

    沈译驰又坐了会,点开手机确认外卖送达的时间,起身进卫生间冲澡。

    公寓门被敲响时,沈译驰伸手拽开浴室的门,镜面上薄薄的雾气很快散开,映出少年人初具规模的腹肌。

    “放在门口就行。”沈译驰以为是外卖员,将套头卫衣穿好,冲门口抬声。

    敲门声还在响,紧跟着是稚嫩清亮的男声:“哥哥你在家吗?我跟妈妈来看你了。”

    辨认出来人声音,他微皱下眉,不情愿地整理好衣裤朝门口挪去。

    门一开,沈译驰被没他腿高的沈一星猛地抱住,抬眼对上唐湘汶女士比他皱得还厉害的眉头。

    沈译驰嘴微张,沈一星在他身上嗅来嗅去,抢先道:“哥哥你身上好香啊,是森林的味道。”

    沈译驰喊了声“妈”,滚到嘴边的尖锐之语,只剩一句,是对他妈说的:“没多余的拖鞋,随意。”

    唐湘汶身形修长匀称,岁月不败美人,将她卓然的气质雕琢得更加有韵味。她踩着高跟鞋在房间里巡视一圈,两室一厅的格局,被两个男生的东西摆得满满当当,跟小杂货铺似的。

    沈译驰在哒哒哒的鞋跟声中,将换下来的脏衣服丢进洗衣机里。

    沈一星牛皮糖似的,粘着他问东问西,没一会,手里捧走与机顶盒形状契合的乐高模型,惊呼:“哥,你这里好酷啊,我也想住在这里!”

    “你这住的什么地方,本来采光就差,外面树还长这么高,物业还管事吗?我刚上楼时,闻见楼道里一股厕所味。不懂你为什么宁愿住在这里也不回家。你倒说说我跟你爸是怎么怠慢你了?”唐湘汶随之抬高的声音,衬得沈一星在这个家里格外会说话。

    沈译驰习惯了,没什么反应。

    沈一星则脑袋耷拉着,沈译驰居高临下扫他一眼,看不清他的表情,明明被吐槽的是自己,他倒先不高兴了。

    沈译驰正要说点什么逗他,沈一星率先扬起脸,悄悄吐槽:“妈妈好凶啊。”

    卫生间不大,没做干湿分区,地板上有水,沈译驰怕沈一星滑倒,抬抬下巴,示意:“出去呆着。”

    沈一星最听哥哥的话,立马退不去。沈译驰清理完地板,扭头时,扒着门等他的小家伙已经跑开。

    沈译驰出来,看到沈一星蹲在客厅收纳架旁摆弄无人机,鬼头鬼脑地玩得起劲,下一秒被唐湘汶从地上拽起来:“地上脏不脏,你还坐下了。”

    沈一星手臂乱挥间,打翻了书桌旁的垃圾桶,里面丢着的一沓草稿纸滑出来。最顶上那张被风一吹翻了面,是张成绩单。沈一星眼尖地瞅见,惊呼出声:“妈,你快看,哥哥好厉害,是年级第一诶!”

    唐湘汶低头扫了眼,很快移开,目光落向小儿子身上时,其中的冷漠恨意变成了温柔耐心:“我们一星更聪明,培优课的老师早晨是不是又夸你了?”

    “对啊!我经常被夸的。”稚声稚气的。

    这时外卖员到了,按响门铃。沈译驰收回视线,到门口取餐,试图离这声音远远的。

    家里没餐桌,吃饭要么在书桌上要么在茶几上。沈译驰打开电视随便找了部电影播着,开始拆外卖。

    唐湘汶站着阳台接完一通电话,转身看到他面前塑料碗里黄黄绿绿的东西,又开始了:“你每天就吃这个?你……”

    沈译驰动作快,捡起遥控器,按着音量键加大电视的声音,同时抬头,露出询问的眼神,在等她后面的话。

    唐湘汶脸色阴沉,硬邦邦地丢下一句,“你这脾气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我是你妈,你这是什么态度。”

    沈译驰搁下筷子,彻底失去耐心:“沈一星!”他朝蹲在书柜旁的背影喊了声,“别玩了,跟你妈回家了。”

    沈一星敏捷地跑过来,赖在他身边撒娇:“哥,我要留在你这,你答应要教我飞无人机的。”

    见哥哥不吭声,沈一星立马扭头,眼巴巴地问:“妈妈,可以吗?”

    唐湘汶要赶着回去排练,送小儿子过来就是让沈译驰帮忙带的。沈一星撒了几句娇便被允许待在这,沈译驰听唐湘汶事无巨细地交代一番,头都没抬。

    电影进度过半,沈译驰解决完麻辣香锅和米饭,饱腹感让他心情好了很多。

    沈一星被他投喂了几块肉片,嘴角沾着粒白芝麻,傻傻地笑:“哥哥,我们能去飞无人机了吗?”

    沈译驰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无处舒展的长腿一盘一屈,一条手臂搭在膝盖上,狭长的眼神情餍足地盯着虚空,似乎在想事情。

    处在他这个从外界疯狂汲取养分、随时脱胎换骨的年纪,极其容易被外界的诱惑、苦痛,自身的怀疑、顾虑所动摇和影响,有的人会轻易被击败,焦虑畏惧、自暴自弃,做错选择、毁掉人生;也有的人如炬火,永远滚烫耀眼,金刚铁骨般,用瘦削的肩背扛下泼来的秽水和乱丢的石子,百折不挠,也百毒不侵,这类人哪怕未来遭遇沉痛挫折,前途也势必坦荡,绝对光明。

    沈译驰的视线移向沈一星,眼神里是有艳羡的。片刻后,他伸手把那粒芝麻拿走,抬抬下巴:“电视机旁边的柜子里有牛奶,自己去拿。”

    沈一星连忙起身过去拿,自己喝一盒,再给沈译驰拿一盒。

    -

    姜织这几天学习状态好了不少,这要从冯敏对她考试成绩不满意说起。

    姜织是个自我鞭策力很强的人,但不喜欢被家人否定,所以当时听到冯敏的话,说不伤心是假的。但冯敏并没有安慰她,甚至对亓老师的教学水平产生怀疑。

    于是她联系到好友的儿子,一个从盈高毕业,如今在A大金融系读大二的学长跟进姜织的学习。

    对方是当年省里的裸分状元,健谈幽默,偶尔说话比较直。姜织本不抱希望,交公差似的应付着,但逐渐发现学长的经验很适合自己,适才重视起来。

    亓老师这边的课也没停,周六这天姜国山有事没送她,姜织看天气大好,不想搭公交,一路踩滑板去补课。

    到小区门口时,姜织看眼手机,见学长发消息问起她的目标大学,姜织说想试试南大。学长则列举北京的地域特色,建议她考北京的学校;得知姜织去补课,又聊到他高三时也在亓老师那个小区租过房子备考,还说起小区里有几棵梨树,一到三月满树花开时特别好看。

    姜织每次来去匆匆,没认真观察过,见时间来得及,一进小区就开始张望,寻找哪里有梨树。

    正找着,听见沈译驰没什么耐心三令五申的声音从某个方向传来:“沈一星,再往泥坑里踩我直接把你丢进去信不信?”

    姜织闻声偏头,见男生单手拿着个无人机和遥控器,另只手拎着一个七八岁男孩的后衣领,从通往亓老师家所在单元的小道过来。

    巧了!

    姜织本要去别处,见状,在岔路口停下,眼睛亮着,准备他再走近些,打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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