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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一色穿着崇礼的校服。他们大笑着,犹如狂欢,高高提起了她的书包。
她的课本、卷子、文具、笔记、水杯、卫生巾,所有的一切,便天女散花一般地在眼前疯狂往下掉。
“??就是她偷江嘲的东西!”
有个女生尖声叫嚷起来,都说不清楚是愤怒、嫉妒还是这一刻近乎失去理智的兴奋,“她偷了江嘲的校服铭牌藏在笔袋里!”
不知是否是恐惧占据了上风,陈之夏此时都忘了还有一种情绪叫做委屈。
后背紧紧贴在身后湿冷的墙面,怔怔看着他们饿狼一样扑向了那一地的狼藉。
“肯定在这里的!有人都拍照了!”
“对!我看到了,就藏在她的笔袋里??”
“笔袋里没有啊!”
“那就在其他里面找!肯定在她身上!”
“万一在她衣服里呢,你们难道要把她扒光吗?”
…
江嘲从便利店出来。
他在门边停了停脚步,撕掉烟盒的透明包装纸,食指轻巧掀开盒盖儿,敲了支烟出来,咬在唇上。
手机还在不断震动,一条又一条的短信。
【我不觉得我管多了,江嘲,我喜欢你,你知道的,我比任何人都喜欢你。我就是很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每次我想问你你都对我闭口不答,我们明明很亲密不是……】
还有其他的。
【江嘲学长你好,我注意你很久了,我是高二(7)班的……】
【江嘲,我喜欢你。】
【江嘲学长,你真的不在崇礼读了吗?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表白……】
他略略浏览一下就退出了。
清空了短信箱。
手机又响了。
来自江项明。
迎上稀薄的夜风,他手心稍稍遮住火苗,点燃唇上的烟。
附近都是崇礼的学生,他站在这里,虽也穿着崇礼的校服,但实在显得过于打眼,以至于都和其他人有些格格不入。
有个平时一起打过球的注意到他,过来打招呼:“喂,江嘲,怎么还不回家?今天又等哪个女孩儿呢?”
江嘲透过腾腾烟气,看向对方,面无表情地吐了个烟圈儿。
没说话。
对方说话越发不着边际:“我他妈真怀疑你这隔三差五来学校就是为了上女孩子的,崇礼一半的女孩儿你都泡过吧?”
“我说你下次来学校也提前说声啊,咱们再打打球呗,还是跟你打球有意思,张京宇他们太菜了。”
那人喋喋不休的,好像自己就能跟自己说很久:“对了,你最近来学校,检没检查过你东西丢没丢?”
江嘲这才有了点反应,淡淡觑他:“什么东西。”
“不知道什么东西,”对方也只是听说,“我听说有个女孩儿喜欢你,偷了你东西,就在那儿呢??”
那人遥遥一指后巷方向,好像喧哗声。
动静不小。
“看看去呗?”对方兴奋得很,“听说他们要扒她衣服了!”
/
陈之夏从没这么害怕过,书包里的东西全被他们扔到水洼里乱踩一通,已经分不清什么是什么了。
她浑身都在发抖,手脚好像也都不属于自己。
“扒光她!她是小偷!
“??把她偷的东西找出来!”
“崇礼怎么会让小偷转进来,就应该让学校开除她!”
光线太暗,看不清一张张人脸,也能看到他们放肆的笑容,嘴角裂开的弧度个个森然。
有人左右撕扯她,她像一张轻飘飘的纸在雨中摇摆,身不由己。
这时,不知谁好事儿地喊了声:
“江嘲来了。”
已经在跃跃欲试要扒她的衣服的动作才倏然消停下来。
不远处有脚步踩着水声细微。
接着,她一抬眼。
就看到了他。
人群几乎自动为他分出了条路。
他很高,身形如此挺括。
校服外套搭在手腕儿,上衣是简单的白色短袖衬衫,下身藏深色长裤。一只手落在口袋,另一手的指尖有微弱的火光明灭。
向来散漫的姿态。
街灯照不到这方,她却依然能在心底描摹出他清俊的面部轮廓。
从来只敢在远处偷偷打量,她也知道他的鼻梁很高,眉目很深邃,他双眼皮的弧度狭长又单薄。
他笑起来时,或是调侃她的样子又坏又好看。
“……江嘲,我们,我们为你伸张正义呢!”人群里有人得意洋洋的,“这女孩儿可喜欢你了,但她手脚不干净,偷了你东西!”
“我可没见谁喜欢别人能这么下作的!”
“就是!喜欢江嘲的人多了去了,哪有偷东西的!”
“喂,陈之夏,你喜欢江嘲喜欢到会在他面前脱衣服吗??”
“不脱衣服算真的喜欢他吗哈哈哈哈!”
喜欢你。
喜欢你。
江嘲我喜欢你。
乱七八糟的声音好像离不开这几个字。
陈之夏清晰地感觉到,他来到了自己面前。
黑压压一片将四面围了个水泄不通,有人似乎想让他看清她的狼狈,打开手机电筒,直直照向她的脸。
她很轻地眨了下眼,还没看清他,下颚便扣过来一个力道,略带狠意。
她的后槽牙痛到了极点。
少年满身戾气,褪去了从前那日似乎是故作而出的礼貌妥帖,睥住她时,丝毫没有她想象过无数次那种对女孩子的温柔笑意。
江嘲这下也看清了她。
淋了雨,又因了恐惧,她一张小巧的脸惨白至极,眼底泛了红,嘴巴也咬破了。
那双眼睛却是无比清澈。
乖乖巧巧地任人摆布,明明怕得要死,眸光却有一种出奇的倔强。
刚听到他们嚷着要扒她的衣服,这会儿她的领口被扯坏到一边,一截肩膀白皙,锁骨嶙峋得很漂亮。
后颈一颗朱砂般的红痣,与他那天看到的一模一样。
恰好,还是他喜欢的那种短头发的女孩儿。
江嘲长眸微眯,食指与拇指扣着她的下巴,继续了那天在教室后门遇到她的那个问题。
“名字。”
“……”
陈之夏心下一抖,咬住唇。
这次说不出话。
“陈之夏,她叫陈之夏!”旁人又笑哄哄的,提醒道,“跟你一个班都不认识,亏人家那么喜欢你还要偷你东西!”
她没有偷。
她根本没有偷。
她明明是在篮球馆捡到的。
他们翻了这么久也没有找出任何,凭什么说她偷东西?
??比起回答他自己的名字,她更迫切地想说出这句话。
但她浑身都在发抖,以至于嗓子发出声音了,只能喃喃重复着:
“我没有。”
“……我没有。”
也不知是在否认她没有偷东西。
还是没有喜欢他。
她最后还直视着他,嗓音坚定:“我没有。”
擎住她下颌的力道越来越狠。
江嘲又将她下巴往上抬了抬,似是很不满她一直在重复的那句“我没有”。
他下颌也微抬,垂眸看住她,有了些兴味:“听说你喜欢我?”
“……”
她咬着唇,闭口不言。
他似是越发不满她的沉默,唇角都有了笑意,玩味地命令她:“说,你喜欢我。”
“??陈之夏,说,喜欢我。”
“说,你喜欢我。”
旁人更兴奋,一时好像都忘了把她堵在这里的目的:“说啊!说喜欢他偷了他的东西就放你走!”
“快说喜欢他!”
“??说喜欢他,都到你面前了还不说吗!”
要把她的一颗心都扒出来给他看。
陈之夏退无可退,睫毛轻颤如枯蝶的翅膀,牙齿和他扣住她的力道让她痛到实在无法承受。
她迫不得已对上他的眼睛,从他的眸中看到了一种很恶劣的新鲜感。
最终,也不知是因为太痛了还是什么,意识先于理智,喏喏从喉中挤出:
“我……我喜欢你。”
她居然真的说出了这句话。
周围爆发出阵阵张狂的大笑,刺耳至极,“她真的说了诶!”
“接下来该承认自己偷东西了吧??”
“快说!你偷了江嘲的东西!”
指甲都嵌到了身后的砖缝儿,手心伤口也跟着疼,说出来喜欢他的同时,居然有一种浓烈的解脱与幻灭感。
都分不清到底这一幕是否又是她在做梦。
然而,下巴那个力道松了。
他听到她说出喜欢他,就似乎非常满意地放开了她。
身体脱力下沉。
几乎同一时刻,她很清晰地听到,他用那种一贯漫不经心的口吻对其他人说:
“她都承认喜欢我了,所以,可以放她走了吧。”
周围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整个人群静默一瞬。
“没听到?”
他有点不耐烦了,又一字一顿地说,“我说,让她走。”